余时中在跟了杜孝之之前,从来不知道讲电话也可以是一种折磨。
他完全是抱持毫无机会生还的绝望提起华志勤给他的手机,开口前,他嚥了嚥乾涩的嗓子。
「喂……?」
「这幺晚了还在外面。」出乎意料,不是冰冷的命令,也不是阴阳怪气的问题,杜孝之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在这微凉的夜晚,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却让他失序的心跳逐渐回到胸腔,然而拍打的速度却依旧剧烈不已。
「嗯,」余时中不自觉喃喃道:「对不起……」
「不是都让闻杰跟着你了吗,怎幺还在外面逗留。」他低沉道:「我今天不在家,坐华志勤的车回去。」
「杜先生,我现在离不开……」
「嗯?」
「我遇到……」余时中有些难以启齿:「遇到大哥,他……他要我等他,我等等会跟他说我会回家的,真的,我等他出来我就跟他说……」
「好。」杜孝之果断得应允了。
余时中听了就急了,他支支吾吾想表达他绝对会回家,讲了半天才惊觉杜孝之说了什幺。
他愣道:「你答应了?」
「嗯,我让你去说。」
余时中警戒得又问了一遍,电话那端富有磁性的低音照样给了肯定的答案。
余时中心想杜孝之要是这幺好说话就要世界末日了,果然男人给他自由都是有条件的。
那个男人居然用他蛊惑的低音,一本正经的语气,透过华志勤的手机,理所当然得对他说:「叫给我听,我满意了,就让你去。」
华志勤本着避嫌的基本礼貌,站在隔余时中一段距离外的地方,他听不到电话的内容,却能片段抓到余时中的声音,青年原本低着头轻声细语,突然一声不吭,就僵在原地站定不动。
华志勤以为出了什幺事,大步走到余时中身边,看见他紧紧握住手机,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耳根更是微微透红。
他正要询问,却见青年又开始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却又黏糊成一片,令人浮想连翩。
「我、我在外面、都是人,这是志勤哥的手机,我……杜先生,求求你,等我回家后,可、可以吗?」
他觉得杜孝之绝对有毛病,这种变态病到底要怎幺治?他到底哪里有问题,回到家后门一关还不是任他处置,他想干嘛就干嘛,何必隔着电话逼他?
「等你回家,但我不在家啊,嗯?」
所以到底是多想听他叫?余时中气得半死,平常没人的地方他要他做什幺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大庭广众,他要他怎幺叫,叫什幺?
余时中气得青筋都跳出透白的皮肤,华志勤见他气息不稳,不得不喊他一声:「时中?」
「喔?因为华志勤在旁边觉得憋扭?」电话另端的男人戏谑得逗他:「有什幺关係,说不如果└】..定他平时在办公室指使你帮他做事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听听你可爱的声音。」
余时中快发疯了,脸胀疼得快冒烟,他逼迫自己冷静,别因为这个男人随便撩拨几句就像女人一样歇斯底里。
算时间,他也出来快半个小时,与其跟不可理喻的人讲道理,不如早点了事,好回去想办法跟大哥解释。
他迅速恆权利弊,最后决定抛开毫无意义的尊严……他恙恙得抬起头,面无表情得询问满脸豫色的华志勤:「我可以单独待在车里吗?」
高秀明并没有让余时中等太久,莫约一个小时,就见他急匆匆得朝咖啡厅走过来,一进门就看到余时中低着头瞅着杯子发呆,露出小小的髮旋。
青年察觉到他的靠近,才慢半拍得站了起来,一直到坐上高秀明的车里,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脸怎幺会这幺红?车里很闷吗,还是着凉了?」高秀明瞟了隔壁的青年一眼,板着声音道:「现在季节转变,很容易感冒,你身体不好,也不多穿件外套,热的时候可以脱,又不会冷到。」
「没事,只是有点闷。」余时中把脸贴在车窗上,一开口玻璃就濛成一团迷雾。
高秀明伸手调高车内的空调,又放回方向盘。
「会不会饿?要不要去荷塘亭,吃点消夜?」
余时中摇摇头,他才吃掉一块蛋糕和一杯甜腻的巧克力,只不过味如嚼蜡,甜的鹹的嚐不出味道,但要是没吃完,大哥一定会起疑。
车内一片宁寂,高秀明见余时中神色恹恹,于是打开无线广播,正好是外国电台,主持人用英式口音平稳得播报国际新闻,高秀明边开车边无意识得听着,等到一个段落结束,他抬眼瞄了隔壁的青年一眼,果然见他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全神贯注得辨识广播里纯正的英国腔。
高秀明扬起唇角,此时交通号灯由红转绿,他换档踩油门,继续往熟悉的路途徐徐前进。
「是哪个国家?」余时中突然问道。
「嗯?」高秀明抽空看了余时中一眼,柔声问道:「什幺?」
青年皱着眉头,似乎想得很用力:「主播刚刚说的,是哪个国家?是巴西吗?我没有听得很清楚。」
高秀明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鬆开嘴角,笑道:「对,是巴西。你听的没错,看来英文一点都没有退步。」
余时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发出满足的哼唧,像极餍足的奶猫,高秀明一冲动就想伸手去挠他的髮梢,他也这幺做了。
余时中没躲,反而发出格格的笑意,有点小学生在学校考了一百分,耀武扬威得拿着满分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