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千里笑不出来。
真的是,完全笑不出来。因为她失去的东西太过重要了。
即使庆辅已行动不便,即使与千里的记忆已经消失,他们的人生规划……真爱的故事肯定是不衰的。
只不过再一次,从“一”开始往前走就可以。
即使记忆被删除,再一次相爱就可以。这一点他们肯定办得到的,她相信。
明明相信着的。
——为什么?
庆辅仍然是「篠宫庆辅」,千里仍旧是「真山千里」,坚不可摧的爱情牵绊是不会动摇的,她一直如此认定。
然而。庆辅因为被过去的残骸囚禁而规避着千里。她本想与他相商这之后的生活并作出规划的,但他却一味避开她的关怀含糊不清地作着避重就轻的回答,千里对此无法接受。
在庆辅混乱的头脑和心情沉淀下来之前,冷静地等待便可以,因为对于庆辅而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千里了。既是如此,就没有焦急的必要了。
——但是,庆辅一语不发的去拜访了堂森老家,这使整件事的方向扭转了。庆辅在出院后想要一起生活的人不是千里,而是那个应该已经被丢弃了的家人。
骗人的吧?
他是认真的吗?
那种事……根本不可能的。
连千里都如此认为,世人更是吃惊到了极点了吧。无论从谁的视角怎样的角度去看都是荒谬的行为,所以他肯定是不可能做出那样的选择的。
然而,事态却是按照那样的荒谬发展了下去——让人震惊,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就是母爱的真髓吗?
还是,这是名为母爱的暴走?
来自世人的评论褒贬不一,但是,唯一一致作出肯定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包容庆辅的母亲,此时也已经被亲属们拒绝往来了吧这样一个严峻的现实。
不对。
——不对。
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个角色,本来应该是由千里来扮演的。那样的觉悟,那个资格,那份权利,都应该属于千里的,因为千里才是,庆辅命定的恋人。庆辅过去对这一点很认同,千里自己也明明有着那样的自负……
【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即使把对方的妻子逼到自杀仍然泰然处之的贱女人】【把自己不正当的爱情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之上的魔鬼】被世人、媒体强行标榜在身上的名称为代价所得到的补偿是甜美的,真爱——这是不容质疑的感情,因为那些标榜正是她牢固确切的见证。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被夺走了,被一种称为母亲的咒符。
他被囚禁了,被血浓于水的牵绊。
被从前的庆辅最忌讳厌恶的名为「血缘」的障碍物,由庆辅自发地义无反顾地追随而去了。
对千里而言这无疑是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冲击。
明明认定只有这个选择是完全不可能的,十年的记忆丧失的同时任何事物都归了零之后,这是最糟糕的开端。
——犹如晴天霹雳。
不仅输给了「妻子」和「孩子们」这过去的残骸记忆,也输给了母爱,这样的事实犹如闷棍袭来,她愕然了。
不要啊。
骗人的。
——不可以。
千里与庆辅没有结婚,不生孩子正是她想要的至高无上的爱的形式。
不需要多余的牵绊,纯粹只是两人便构造而出的二人世界,是他们完美的爱的形状。
借此她打败过庆辅的「妻子」,打败过「孩子们」,然而,却在最后关头输给了完全没有放在眼里过的「母亲」。她曾经以为屹立不倒的世界因为这预料外的意外摇晃了。
弄错了吧。
太怪异了吧。
因为——不应该有这种发展的。
看着被媒体死命纠缠着的庆辅的身影在人群中淹没,千里感觉脚下的地板都跟着摇晃起来。
**
*
真山瑞希在三楼疗养者专用食堂吃过午饭后,在返回房间前去了一楼的小商店,跟往常一样只买体育报。
“瑞希酱,今天也是大采购啊。”
已经完全变得熟稔的小卖铺阿姨笑着对她说。
明明是十多岁的少女,买的不是漫画杂志而是中年大叔热衷的体育报,并且,成捆地买。【科普:日本有许多体育报,在地铁里发行量最大,均以娱乐与sè_qíng吸引读者,为难登大雅之堂的报纸。】这种行为,很诡异……正常的情况会被这么认为,但是此地,是聚集抱着不知名烦恼压力的各种人群的疗养所,这个女孩也并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作任何解释。
瑞希面无表情地付了钱,这也已经成为她,正常的表现了。
与其说她是单纯的冷漠,不如说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瑞希已经忘记如何笑了。
笑出来,她做不到。脸颊、嘴唇都很僵硬。
即使如此,仍然活着。
——为了什么?
这样的自问也已经停止了。因为如此消极的思考也不过仅仅是循环再循环而已。
把买回来的报纸摊开放在床上,瑞希在其中寻找的只为一桩。无论是体育或是赌博亦或sè_qíng她都零兴趣,她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所以,可以吸睛的报道早已确定,那就是关于「篠宫庆辅」的资讯。
通常,病房内是不备电视的,患者若是想要看时就前往各层的谈话室或是一楼的前厅。
即使如此,早间报道或者中午的综合节目这类新闻播报受到时间限定的影响只会流失掉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