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松了劲儿,给他好好敷着,欲言又止了半天才狠狠吐出一句:“我要是会骂人早骂死你了!”
两个人面对面吃面,缪畅把自己碗里的牛肉一片片都挑到缪书茶碗里。缪书茶一边拆了双一次性筷子一边偷看缪畅脸色,心里面惴惴不安没有底,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缪畅这种冷冰冰的样子:“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这个表情行不行……”缪畅拨完牛肉又帮缪书茶把碗里的香菜挑干净:“别跟我说话。”
吃完准备回家,其实没那么疼了,缪书茶继续哼哼唧唧演苦肉计。缪畅到底是对他狠不过三秒,一边给他揉着一边焦心地问:“行不行啊?要不要去医院?”缪书茶半真半假地弓着身子:“还好……你还生气吗?”缪畅推了自行车过来,指了指后座:“那回家吧。”缪书茶跨坐上去,服软地抱着他哥的腰:“我就是想气气你,你为什么要去四中……”缪畅很慢地踩着自行车,凉凉的夜风拂着宽松的t恤勾出少年人的身形:“为了奖学金吧。”缪书茶闷声闷气地用缪海波的话回嘴:“家里又不是出不起学费!”
缪畅扭了一下车头在路边停下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确如杨潭所说把这弟弟惯坏了,有些话他必须得好好跟缪书茶谈谈:“小书,你有没有注意过妈妈多久没买过新衣服了?知道爸用的小灵通还是你四年级时候买的吗?”其实还有后半句:他们一直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你尽可能优渥的生活,所以你过得太心安理得,觉得一切都来的简单。可是他怕话说重了伤到弟弟的心,而且缪书茶那么聪敏,话说到这里他应该能懂了。
缪畅看缪书茶垂着头,恹恹的没说话,头顶一簇软毛被风吹着立起来。缪畅伸手把那棵小草压下去:“我不是怪你,就是提醒你是不是应该想想这些问题?”缪书茶点点头很小声地说:“对不起……”“不是和我道歉,志愿是我自己要填的,你怪我一点没问题。但是你不应该往爸妈身上发火,无缘无故找茬顶嘴,你觉得呢?”缪畅又怕他真的自责上,斟酌着往下说,“还有今天这出,我知道你是故意闹给我看的,不然也不会把司楠一起叫上。你有没有想过放学不回家、不接电话爸妈会着急?下学期我不在家了你也准备继续这样闹?再过三年我去读大学了呢?”缪书茶像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样,一下慌了神,自行车重新上路骑出去二三十米了他还在想缪畅最后那句话。
城里不像乡下仰头就能看到满天星星。深蓝色的天空像笼着一层灰蒙蒙的纱,广场上的射灯夸张地打着转,把绿色蓝色白色的光束投在夜幕里。缪书茶坐在后座上,很认真地盯着找了,才数出零散几个星星。他收回目光把头靠在他哥身上,就像三年前的夏天看完露天电影,缪畅背他回家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伏在缪畅暖烘烘的背上。
缪书茶贴着缪畅说话,声音闷闷地喊了一声:“哥。”缪畅其实听不太清他说什么,但是那一口热气凑这么近扑在他背上,又是个单字,猜也知道缪书茶是在叫他。缪畅半转过头:“怎么?”缪书茶委委屈屈地问他:“那你每个周末都回来吗?”缪畅知道他这是撒娇耍赖的后劲又上来了:“回啊。”“每天都和我发短信吗?”“上课时候不行。”“我说放学以后!”“可以。”
那段时间缪书茶晚上都是趴着睡的,像小猫一样等着他哥过来伺候他。缪畅天天想着办法偷偷给他冰敷热敷鸡蛋敷,好几个礼拜才把那块淤青揉化了。
缪畅开学那天,缪海波特意休了店,全家一起送他去学校。四中离家有四十分钟车程,和缪家正好连成一条穿过善北城区的对角线。杨潭忧心忡忡:“这么远啊,平时也不能去看你……”缪畅宽慰她:“不是每周五我就回去了嘛。”缪海波揽住妻子的肩膀,低头安慰:“就是,而且男孩子多锻炼挺好的。”缪书茶别过头看着窗外,一脸凄风苦雨。缪畅把手放他背后给垫着,怕车座太硬他硌着腰。
四中的宿舍是八十年代的老楼,没有热水独卫,房里连个吊扇都没有,更别说空调。杨潭又是一阵唏嘘,心疼不已,嘴里不断念叨:“唉!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报四中了!”缪海波帮缪畅把东西大致整了一下:“你别操心了,男孩子没关系的,最近天热,到秋天冬天每个礼拜给畅畅准备点好菜让他带学校吃。”缪书茶坐在缪畅刚铺好床垫床单凉席的下铺,看着他哥收拾书柜。其实他腰上早好了,但是缪畅不让他帮忙。
临走的时候,缪书茶一脸决绝,话都不肯多说一句。杨潭在边上很稀奇地看着他:“这会儿怎么不跟你哥腻歪了?回家别蒙在被子里哭啊。”缪书茶挥了挥手,简短地说了句:“走了。”然后扭头就上车了,缪畅也挺意外,他还以为缪书茶铁定会缠着他多闹一会儿。车开出去十多分钟,缪畅握在手里的小灵通震了一下,点开是缪书茶发来的短信:[我在家会听话的。]
缪畅就这样开始了他的高中寄宿生活。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缪畅每个周五晚上一回家就要接受弟弟累积了十五年的相思,实在压力很大。缪畅第一学期的奖学金都上交给杨潭了,只抽了一小部分出来,——缪书茶那个随身听很旧了,缪畅一直想给他买个mp3。那年生日,缪畅把那个小巧漂亮的电子产品塞给弟弟,里面已经托老板下载了一些缪书茶平时喜欢听的歌。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