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来看我?”叶修问。
“怎么会?”叶秋说,“来附近谈项目,顺便来看看你。”
“哦,这样啊。”叶修不说话了,叶秋也不说话。
沉默降临下来,但不是会让人尴尬的沉默。叶秋以一种安静的目光一寸一寸地阅览此刻叶修的全身。
口味还是一样小孩子气,表情还是那么懒散到让人想咬一口,眼神还是那么令他着迷。
叶秋记得他们七岁的时候,有一个家庭教师教导他们小学科目以外的课程,他问他们一个大人总喜欢问小孩的问题:
“你们将来想要做什么?”
在叶秋还在想自己应该回答科学家还是宇航员的时候,叶修已经毫不犹豫地开口了:
“我想打游戏,打得很厉害,比所有人都厉害。”
家庭教师愣了愣,随即皱起眉头:“你这样怎么会有出息?”
“我不想有出息。”才七岁的叶修还习惯在认真的时候用很认真的表情和语气来体现,“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才七岁的叶秋还习惯做哥哥的跟屁虫,在叶秋眼里,当时的叶修帅到不讲道理,让他不能自理地傻笑起来。
家庭教师连连摇头,表示哥哥的前景堪虞。
可是叶秋觉得,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其实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因为直到十五岁,他还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做的事,甚至想通过离家出走来逃避一切,后来他哥偷走了他的行李,比他更早一步踏入全然陌生的世界。
然后他再见到叶修,是叶修回来偷他的身份证的时候,夜色深沉,两个人一起做贼,偷偷摸摸,就怕父母忽然醒来。
再然后他从网络电视报纸上得知他的哥哥用他的名字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创出了很厉害的成绩,比所有人都厉害。
而叶秋直到现在也没有对未来有过多的想象,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只不过,如果他能够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本的话,是不是就能让他的哥哥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如果再见到他们曾经的家庭教师,叶秋可能也能对愚蠢的问题做出不一般的回答了。
他希望叶修能无忧无虑地打游戏,他希望自己帮叶修打点好一切,而叶修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一直专心地快乐地做他自己喜欢的事。
每逢过节,亲戚都会夸他有出息。
但其实,他心里的想法一点都没有出息。
他只是想做得更好,更强大,有朝一日脱离掌控,独当一面,然后成为哥哥的后备军,把他保护在透明的匣子里,只用想自己喜欢的事。
“我走了。”叶秋把咖啡喝完,留下买单钱,店里的盆栽在冬日里还绿意盎然。
“这么快就走了?”叶修在吃店里送的甜品小样,闻言朝他挥了挥手,“再联络啊。”
“你什么时候联络过我了?”叶秋的表情看上去很生气。
“嘿嘿。”叶修朝他笑了一下。
叶秋朝门口走去,他其实并没有生气。
因为他的哥哥虽然一直一往无前,但其实也经常会回头看看。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我就在这里。
张佳乐看到叶修的时候,他正躲在角落抽烟,轮廓被雾团熏得迷离,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叶修的时候。
那是第二赛季的时候,当时的张佳乐还刚刚成为正式选手,第一场和嘉世的比赛他根本没见着叶修,虽然叶修并不会像躲避群众一样刻意躲避职业选手,但也不会刻意去跟别人问候,往往是遇到了就遇到了,没遇到就算了。
当初职业选手们在私底下的关系都还好,也组织过年夜饭之类的群体活动,那次大年初二,他在餐厅后门看见一溜烟大老爷们聚在一起吞云吐雾,对话间脏话连篇,都有点像街头混混聚众那啥。
在这群人中,有个人格外惹眼。
穿着九分裤露出脚踝,宽大的外套衣摆垂下,夹着烟的手很好看,咬住滤嘴的嘴唇细齿像是在勾引他。
要死,这是哪家小孩跑出来了?
张佳乐一时间以为这是个迷途不知返的乖学生被这群混混似的选手抓住同流合污,走近才发现那人穿着嘉世队服,他却从来没在嘉世队中看到过他,那么这个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怎么有人抽烟的样子能这么好看呢。张佳乐年轻的心脏砰砰直跳。
直到现在也很难解释当初他是怎么在一群人中一眼相中叶修的,那种感觉非常神奇。
“咳。”此刻的张佳乐咳嗽了一下来吸引叶修的注意,叶修果然抬起头来,仰视他。
“怎么了,没和孙哲平在一起?”叶修问。
“他带着蓝雨那小子去下竞技场了。”张佳乐在他身边蹲下。
叶修有点诧异:“跟黄少天?为什么?”
“鬼知道为什么。”张佳乐知道,但是他不说。
“你抽吗?”叶修问他,但他知道张佳乐不抽烟,可张佳乐自己好像被蛊惑了,一口吸上叶修夹在指尖抽到一般的香烟滤嘴,然后不负众望地被呛了个半死。
“我看你还是别抽了吧。”叶修摇头,“烟都被你糟蹋了。”
张佳乐完全想打他:“我这么个大活人被呛了,你居然还关心烟?”
“呵呵。”叶修笑,“那我应该怎么安慰你?亲亲抱抱?”
“……”张佳乐失语,心想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