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蒙关上了房门,然后径直去了书房。
他知道爱德华不可能在这种处境下睡觉,爱德华也知道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彼此间淡薄的亲情里却显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父子之间的羁绊还在影响着他们,而这种羁绊是永远的。
爱德蒙走进书房,从摆放整齐的文件中抽|出最底层的一封,既然长子已经回来,那么这赐婚的旨意是可以名言正顺地拒绝了。
于是这封带着红玫瑰水印的纸张就被扔进了废纸堆里。但爱德蒙不会想到,很快一封同样印着玫瑰水印的旨意将会降临在爱德蒙的身上,所以他只是写了一封关于自己拒绝赐婚的奏章,然后盖上了亲王身份的白猎鹰印章。
然后,他埋首于桌案之上,昏黄的烛光燃烧至晨光破晓,银质烛台上已满是蜡灰风**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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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竖起斗篷上的高领,遮住脖颈处的黑荆棘。灰不溜秋的斑影鸮则倒抓在他的金发上昏昏欲睡——爱德华已经放弃把它从头上弄下来了,于是他只能面无表情地顶着一只斑影鸮走过长廊,浑身散发着一种阴郁诡异的气息。
爱德蒙正坐在主座上喝早茶,脸色很不好。于是当看到爱德华头上的那只胖乎乎的鸮类时,他的表情就变得说不出的微妙。爱德华也坐下开始进食,直至早餐结束,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爱德蒙起身回到书房,爱德华跟着他,把书房的门给带上了。
爱德华并非不知道爱德蒙状态不好,但他之所以选这个时候,是因为这种状态最容易被进攻。
——也就意味着真话的几率会更高。
他半倚在一张小沙发上,修长的四肢伸展着,表现出放松的样子。爱德蒙坐在黑色的高背椅上,冷峻的神情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您说过我要是有问题可以和您聊一聊。”爱德华平淡无波地叙述着,“那么我希望您可以真诚待我。”
爱德蒙已经意识到又有一场硬战要打,他强忍着侵袭的疲惫,绷紧神经,“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它是哪儿来的?”
爱德华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斑影鸮拽了下来,被打扰到睡眠的鸮类“呜咕”地怪叫一声,然后继续趴在他手心里睡觉。似乎是因为没有倒挂着所以不舒服,它还啄了爱德华一口。
“它是被一个传送阵传送到我房间里的。”他回答道,“那个传送阵是神使降临时的纹路,所以我把它当做?*竦闹家猓而你又有深得**癯璋的名号,所以我把它放进了你的房间里。;
他的答案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没什么可以拿捏的地方。
“第二个问题。”爱德华低下头,一丝金发滑落挡住了眼睛,“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
爱德蒙沉默了几分钟,就在爱德华以为他拒绝回答,打算问第三个问题的时候,男人忽然说:“天界召我回去了。”
“假话。”爱德华斩钉截铁道。
“我被放逐是因为我的兄弟、现在的天王梅菲斯特继位,被召回是因为梅菲斯特得知你是?*裰宠,我才被赦免,但出于眜葱睦砦也⒚挥写你回去,梅菲斯特再放逐我一次又不现实,只能让我留在天界。;
“假话。”爱德华似笑非笑道,“您知道哪里矛盾了吗?”
“……”
“是时间线。”他很耐心地解释道,“梅菲斯特继位时原来的天王已经逝世,他必然已经得知关于我的消息,但他还是选择将你放逐,那么我在其中就起不到任何作用,召你回来的理由也不可能是这个。”
爱德蒙揉揉眉心,带着些许恼怒道:“既然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他终于感觉到疲惫了,它姗姗来迟,就像饱涨贪婪的怪物,蠢动地围绕在他身边。平日里冷静的棱角被一点点吞噬,他已经察觉到它那觊觎的目光。
“第三个问题。”爱德华乘胜追击,“我在签订契约以前究竟是什么状态?真的是我杀了……莉莉娅吗?”
“她是你母亲,爱德华。”爱德蒙叹息道,“你就是你,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您刻意避开了我的问题,是在顾忌什么么。”爱德华眸色渐深,“那么是谁让您这样顾忌呢,您的父王、兄弟、还是主神?”
“够了!”爱德蒙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爱德华。”
“让我来猜猜。”他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像只匍匐的兽类,锋利的爪牙就隐藏在皮毛下,有意无意散发出危险的味道,“你的父王因为某种原因放逐了你,你来到人界,与莉莉娅生下我,然后年老的天王偶然得知了关于我的一些消息,选择赦免你,你的兄弟为了阻止你回来就用计杀死父王,自己继位,但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取消赦免你就回来了,此时先王刚去便擅自修改他已下的旨意会动摇地位,所以他只能默许你的存在。”
爱德蒙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爱德华先一步道:“我房间的书架上有很多你曾经看过的书籍,里面零零散散夹着些笔记,但有几张不仅仅是笔记,还是日记。”
说着,他真的笑了起来,但眼睛里还是冰冷的:“你跟我很像,父亲。那上面整齐地记录着某段时间的政治状况,还有一些关系图,很清晰。”
“命运革命军、黑桃事件、沉睡日的审判。”
他们一起说出了这三个词。
“您累了,是吗?”爱德华似乎现在才发现他倦意中苦苦支撑,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