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有人唤了他一声。
苗以情。
那一声穿过了浓雾,把他唤醒。他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从遥远的混沌世界一下子回到现实里。他眼前只有厚重的雾,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是谁?
浓雾慢慢散开,一个人在彼岸看着自己。他拿着一束小得可笑的光,照亮了周围。
——就是他,叫醒我的吗?
周围的世界一点一滴清晰了起来。在那些冰冷的墓碑中间,那个高大的男人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老猫心里觉得好笑,而淤塞在内里的什么东西,也随着浓雾一点点飘散。他心底冒出了一个声音道:啊,我回来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蓝田。在老猫的超级记忆里,那一刻无比深邃地印在自己的心底,他能记住蓝田所有表情变化、每一句话的语调、站着的坐着的姿势,甚至是当时浓雾变化莫测的形态。在那洪荒世界里,在只有石头和雾的异域中,那是他醒来后第一次感觉到人的目光、话语、温度……这种滋味,一旦尝过,就再也戒不掉。
其后,他就进入了那人的世界里,墓碑于他,犹如上辈子的幻象,渐渐地在脑子里淡去了。
而今,在风雨的包围中,老猫感觉又回到了死寂的坟墓。他有点烦躁——人都去哪儿了,这该死的雨什么时候停?
老猫抽完烟,听了会儿雨,想撒尿了。他走到走廊中间的公厕,见里面黑漆漆的,伸手进去摸电灯开关。
这时,他听到后面一个声音道:“请让一让。”
老猫瞬间石化了。这人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后面的,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老猫的手终于触及了开关,啪嗒一下,白炽灯亮了。老猫让在一边,让那人先进去。
那人垂着头,从老猫身旁走过。老猫愣了愣,这个身影,他肯定是见过的……那人微微侧头,好像是在看老猫,眼神却飘散到门外。老猫对上号了,原来他是肖于可的室友麻原。
麻原他见过两次,一次在蓝田的办公室,一次坐在小楼的台阶上。老猫没太注意他,而且见到时大都是坐着,所以老猫并没有往他身上想。现在看到他擦身而过的姿态,老猫立即就认出来,他就是在蓝田的讲堂上撞了阿克的人——戴狮子帽的男子。
老猫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抵不过尿急,跟了进去。他走到尿兜,拉开裤链,畅快地尿了出来。麻原却在他旁边站着,站岗似的,不像要撒尿的样子。
老猫转头笑道:“哥们儿,傻站着**嘛?你不会是特地进来,要看我这个的吧?”
麻原只是瞪着他,不说话。老猫的脸皮虽然比草皮还糙,此时也崩不住了,他快速地拉上拉链,对麻原歪嘴一笑:“开个玩笑,不是就不是嘛,不用那么严肃。”
麻原比他矮一个头,但眼神凶狠。老猫掂量了一下,自己一半桶水实习生,蓝田给他那点工资也不够买烟的,犯不着拼命。于是他微微一笑,转头就走。
却听麻原道:“站住!”
老猫自然不听他的,双腿迈得更快,马上就要跨出门口,拐上走廊了。麻原扑了过来,抓住老猫的肩膀,想要把他扳倒。老猫力气却不小,不但没被摔到地上,反而是麻原重心不稳,滑了一跤,跌倒在地上。老猫脱开束缚,正想跑路,却觉得小腿一痛。这疼痛实在太剧烈了,老猫身体颤抖,跪了下来。
麻原拔出**在老猫小腿上的刀,砸向老猫的脖子。黑暗瞬间掩埋了老猫,他吸了一口气,瘫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
栾舒乙的课堂进入了讨论的环节。大教室有了各种动静,学生们端着的肩膀放松下来,很多人开始交头接耳地交谈。阿克见蓝田拿着手机,像入了定那样,好奇问道:“老师,你在看什么画?”
蓝田不答,反问道:“肖于可的室友麻原,你认识吗?”
阿克:“美院的怪胎我都不认识啊,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
阿克发了个微信,不久他那朋友就回了信:“麻原是新生里拔尖的,家里也不错,开个国产宝马上学。人嘛,有才华的人都傲,但他对人倒是客客气气的,就是一个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人啊。是不是案情有进展了,别告诉我麻原是凶手!!”
蓝田回想麻原的模样,身材中等,长相清秀斯文,坐着的时候双脚并拢,鲤鱼乡123方正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整体看来就是个乖巧、有教养的孩子。
蓝田的手指还停留在栾舒乙博客的页面上。屏幕里是一副画,一只豹子被箭猪咬住了咽喉,鲜血从箭猪的嘴角流了出来。博客配了一篇文章,说的是人锋芒太露就会招致灾难。
——到处炫耀毛皮的豹子,死于箭猪的嘴下。
栾舒乙的每篇博客都配了画,其中有一些风格可爱柔美的,是出自于林天心,还有其他各种各样风格的配图,唯独这一张特别的凶悍血腥。蓝田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麻原的画。动物形态生动,但眼神却是空洞的,仿佛那不是猛兽在鏖战,而是两只提线木偶在表演——□□纵的替身。
蓝田想了起来,麻原在录口供的后期,情绪有点激动,就像……就像没分到糖果在闹脾气的孩子。之后他一直没离开,坐在楼道的台阶上,好像在等着雨停的样子。蓝田记得他坐着的时候,身体贴着墙壁,手臂抱着鲤鱼乡123,看上去就如一个睡着的人。但他并没有睡觉,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