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素来低调,是不太办这种宴会的。这一办,几乎整个马陶山都来了,再加上城里的权贵名流,宁静的苗家大宅顿时热闹起来。这欢声笑语又被醇厚温柔的爵士乐托住,有了底子,不至于成为泼辣的喧闹。
蓝田走进大厅里,眼睛四处寻找老猫。没见到他,却碰见了苗以舒。
苗以舒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小礼服,款款地向他走过来。她脸庞瘦削了不少,神色也没以前舒展开朗了,但还是给人以活力充盈的好感。
“我就知道会见到你。”苗以舒轻笑。
蓝田寒暄:“嗯,来凑热闹了。你最近好吗?”
苗以舒犹豫了一会儿,答道:“不好也不坏。”蓝田知道她没说实话,她的眼睛里多了些阴霾。
“每次来你们家都很安静,”蓝田转换话题,“今天人这么多,还有点不习惯了。”
苗以舒道:“我也不习惯。我舅舅和妈妈都不爱热闹,过年过节吃饭,总共也不超过两桌。”她扫了一眼四周的宾客,像是发现了有趣的事情似的对蓝田笑道:“你知道吗,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家有这么大,而且还有那么多旮旯犄角的,就像……气球吹进了很多空气,一下子就涨了起来。”
蓝田乐了:“你想象力真丰富。”心里道,马陶山和苗家,可不就是吹出来的吗?
苗以舒爽朗地笑了,但表情里的阴郁不着痕迹地加重了些。蓝田问道:“你舅舅怎么想起做这么个大趴?”
苗以舒:“不是他的主意。”
“嗯?”
“自从以情回来后,我们家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噢,我的意思是,以情的想法跟舅舅不一样,他认为应该多跟外面来往。我爸爸倒是一直赞同以情的,所以宴请了这么多人来跨年。”
原来是吴成刚的主意。这就顺理成章了,吴成刚在苗家蛰伏了这么些年,终于不再忍耐,要以真正掌权者的姿态出现。他可不像苗稀南那么克制矜持,有了钱和地位,当然要展示给所有人看;马陶山靠他吃饭的人不少,现在是他子民上来朝拜他的时候了。
“我爸爸出来了,”苗以舒道。
蓝田转头,看见吴成刚和苗稀秋并肩走进大厅。他一来,大厅的空气好像停滞了一下,然后就像大风扫过来似的,大厅的人浪都骚动了起来。
吴成刚笑吟吟地跟众人打招呼,态度是一贯的亲和温厚。他穿着合身的礼服,仪表堂堂,身边的苗稀秋雍容华贵,虽然已经不年轻,那苗家人姣美的眉目却没有老去,抬眼轻笑间还是美艳绝伦。
但蓝田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他们身上。
在吴成刚的身后,老猫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的西服外套和马甲,领口绑着花色简洁的领巾,打扮得很寻常。但即便是这样朴素的穿戴,蓝田还是觉得他身上闪着光,好看得让人错不开眼。
宾客马上就发现了苗大少爷,又纷纷围过去打招呼。这些人里,有一些蓝田是认得的,例如韦家的风骚公子、刑家的家主刑仁竞、几位企业家、司法界的高层、媒体人和明星等。蓝田想,猫儿真是今非昔比了,明面上他是马陶山第一家族的继承者,暗面上是貔貅的二把手,面子里子都有了,宾客对他的奉承,恐怕还要在吴成刚之上。
老猫言笑晏晏,却是不离吴成刚左右。吴成刚**脆拉着老猫的手到处应酬,反而把苗稀秋冷落一边。
蓝田见苗稀秋嘴角微扬,看着是在笑,但脸色却不太好,对苗以舒道:“你妈妈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苗以舒眉头一蹙:“嗯,最近她胃口很差,总说头疼,很少走出房间了。”
“天气又湿又冷,一不留神容易生病。”蓝田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苗稀秋在苗家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对了,苗稀南在哪儿呢?
“我去看看她。”苗以舒摆摆手,转身走了。
过了十几分钟,老猫的眼神才扫了过来。蓝田对他扬了扬头,牵嘴一笑。
老猫脱不开身,只是给了蓝田一个眼风,让蓝田自己玩会儿。
蓝田看见苗家这阵仗时,就知道老猫把他叫来的用意,不是要跟他浪漫数星星,而是让他观察场上的人,寻找凶手。
蓝田扫视全场,马陶山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包括四大家族的家主和家属,修道院的费南神父和其他神职人员,苗家企业的要员,还有他们交好的朋友。这些人都是调查的目标,要是蓝田一个个去约见,恐怕三四年都不一定能见完。现在,他们就像货架上的商品一样,一字排开,随便蓝田去检验。
——只是,人也太多了吧!蓝田头都大了,他不像老猫那样有超级记忆,别说一个个给他们做心理素描,就是名字和脸孔对上号都是个庞大的工程啊。
蓝田只好先锁定几个跟苗家来往密切、而又位居高位的人。看向刑仁竞时,蓝田发现了他的救星,顿时觉得有活路了。
蓝田喜孜孜地走了过去,跟纪建达打了招呼。纪建达见到蓝田也很高兴,他欣赏蓝田的才华,但总觉得他不太上进,现在见蓝田知道该往哪儿使劲了,感到了很欣慰,立即把蓝田带到朋友圈里交际去。
蓝田搭上纪建达的车,很快就把这些上流社会的绅士们过了一遍。三言两语的场面话,不可能分辨出他们有没有杀过人,但蓝田大致摸索出他们的个性和偏好,日后找出更多凶手的信息时,就可以对号入座了。
他对马陶山有了更深入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