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沈家怕是把自己当成了傻子。
但当安阳公主忧心忡忡地到萧衍跟前,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脸色憔悴至极,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怀淑走了之后,我和沈檀都伤心了一阵儿,大约她爹对她说话冲了点,她心里又为怀淑难过,这丫头面上看着温和好脾气,心里脆弱得很,衍儿,你说她会不会想不开啊?”说着,又捏着锦帕拭泪。
萧衍这才觉出事态的严重。他立马召集了京兆府及左右金吾卫,暗中留意长安内及近郊关于年轻女子的报案情况,又加紧搜查孝钰可能会去的地方。
这样折腾了一年多,到了清嘉七年,孝钰仍没有音信,安阳公主终日以泪洗面,而沈檀也像是苍老了十多岁,连没长开的意初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时常在家里哭着喊“姐姐”。
在这样漫无边际的找寻中,萧衍的心渐渐的冷了。他知道沈孝钰虽然看上去迷糊,但其实一点都不傻。她一定知道自己一走了之后父母会有多么伤心,也定然知道他会不顾一切地寻她,可她就是能狠下心消失得彻底,任金吾卫将长安城翻了个也不出来,而这份狠多半是冲着他萧衍来的。
她那点小心思,必然觉得,就算她自己耗得起,一国的太子也不会迟迟不立正妃专等着哪一日从犄角旮旯里把她找出来再成婚。说不定,她就是躲在暗处,等着他耗不住跟别的女人成了婚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来。
萧衍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尊严和怀着满腔热忱捧出来的一片真心被人扔到了地上狠命地践踏。甚至在心里发了狠,他就算找到了天涯海角也要把沈孝钰揪出来,让她也尝尝这真心被践踏的滋味。
内心的孤寂苦闷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渐渐的,他开始流连于女色之间……东宫里有那么多的美人,千娇百媚,温顺绵软,各个都知情识趣,忙着讨好他,将他奉为天。半边衣带陷在温柔乡里,有时醉了,他便想不就是一个沈孝钰吗,便将她当作一页书翻了过去,他如今是太子,有着大好的前程,何必非要把自己搭在她身上。
这样想,在醉里可以获得片刻的安宁,可一旦清醒了,守着满苑的细花风雪,他又觉得这一辈子怕再也不能这样爱上一个人了。
清嘉八年,御史台已有奏疏呈到皇帝案牍上,建议为太子从世家文族中聘娶太子妃。
沈孝钰失踪了足足两年,即便再有天命在身,皇帝那边也有些微松动,他甚至也亲自劝萧衍:“一个妙龄女子失踪了这么久八成是凶多吉少,衍儿就快要行弱冠之礼了,婚事不好耽搁,不如先立正妃,万一孝钰要是回来了,让她给衍儿做侧妃可好?”
侧妃,萧衍的母亲便是侧妃出身,谨小慎微了大半辈子,从前每日清晨起来后还要去给皇后磕头请安,伏低做小才能安守着妾室的本分。
他恨沈孝钰,怨沈孝钰,可要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做妾,心却一阵阵的疼。
因此,他唯有长跪不起,“父皇,儿臣从未求过您什么,这一次求您,再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一定会把孝钰找回来的。”
第106章 番外-其衍几何(下)
皇帝看着自己这个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
如今也能为了一个女人而低三下四,再三隐忍,心中也是不忍,便答应了他。
但其实萧衍自己心里清楚,两年的时间,六百多天,长安城内外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他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被当做漏网之鱼再去找一找的了。
自东宫婚事被搁置,皇后便时不时地邀姜紫苏去昭阳殿小住,刻意安排萧衍与她碰面,乐此不疲地干起了搬石搭鹊桥的事。萧衍被他这位母亲折腾得疲倦不已,干脆躲在东宫不出来,对外称病。太医院的都是些人精,手一搭脉就知道是不是有病,但都是行家,自然能编出一套听起来凶险但又不把话说死了的说辞。
既然对外说病了,自然就得清静度日,管弦丝竹加东宫里婀娜妖娆的美人暂且都得搁下。每日里就是看书休憩,赏花品茶,出乎意料得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反倒让他的心静沉了下来。从东里找了一张详实的大周地图,从长安始勾连出了数道通往吴越的线路,他甚至亲自拿着地图从长安城门下出发,走过其中的几条路,沿途的旅舍、茶肆、酒寮都查验了一遍,还是没有收获。
长安城外人烟鼎沸,黄沙漫卷的土地,望之无垠,有走人拉货的到处揽生意,又有往来客商络绎不绝。看着这番帝都外的胜景,萧衍突然动了动灵机,沈孝钰离家大约也是一时冲动,凭她那个脑子怎能想到先去准备地图?
于是,试探着走到驻留城下的车夫跟前,问他:“可能为在下指一指去吴越的路?”
车夫倚靠在半旧的车壁上,惯常便是在城外找饭碗,有人出远门或是有货要拉,他的生意便来了。路上找营生的人都练了一副好眼睛,一眼瞧见萧衍,浑身绫罗,气度雍贵,俊秀无双,猜度着不是显赫高官,便是皇亲国戚,这样的人怕是不屑于坐他的车,便好脾气地往东南指了指:“这条路好走些,像您这样的贵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