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顾从楼下上来,朝着王合雍福身道,“阿顾给皇后殿下道安了,殿下万福。”
“快些起来。”王合雍瞧着阿顾眼前一亮,忙倾身搀扶着阿顾的手,打量少女气色,叹道,“可好久没有见过阿顾了,今儿一见,长开了,当真是人品俊秀,让人挪不开眼了。”
“皇后殿下谬赞,”阿顾嫣然道,“阿顾哪里及的上你呀。您方是仪态端庄,让人瞧着便心生尊敬。”
“这张嘴可真是甜,”王合雍嫣然道,“那杨柳庄虽好,却是离长安城太远了。阿顾你之前在守母孝住在那儿也就是了。如今既然出了孝,不如还是搬回长安吧。”
“臣女多谢皇后殿下惦记,”阿顾道,“只是臣女如今已经习惯了庄子上的生活,一时还不想搬回来。”
王合雍叹道,“你也是个任性的,”叹道,“随你的意思吧!只是如今出了孝,可要长长回长安给圣人和我请安。”
“这是自然。”阿顾嫣然应下。
兴庆宫中广植牡丹,花萼相辉楼下簇簇拥拥开放。内教坊的立部、坐部二部伎立在楼下花丛后高台上演奏。小宦官执着单子奔入楼中,恭敬问道,“皇后殿下要点什么曲目?”
王合雍自己先不点曲,将曲目让给坐在一旁高座上的玉真大长公主,“皇姑姑乃是长辈,阿鸾不敢擅前,这第一支曲子,就由皇姑姑点吧!”
玉真公主闻言款然一笑,不愿拂了王皇后的好意,却又不肯点一支出众的曲目夺了王皇后的风头,便道,“我最近喜读《诗》,只觉傣劣溃于清新自然之上,倒是远胜于今人如今雕琢诗歌。便让那些女伎从《诗经》中挑着一首唱着吧!”
那宦官恭敬的应了,命随人奔回高台上令女伎唱曲,复又重新恭请王皇后点曲。这次王合雍没有再退让,而是点了一首《河中之水歌》。
楼中众位娇女禀声,少顷,便听得对面高台上传来一声丝竹声,一名白衣女伎唱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唱的乃是《郑风》中的《山有扶苏》。声音清越,犹如穿云裂石之声。论歌咏之道,似乎不在教坊第一歌伎杜永新之下。
一曲既终,白衣女伎上前拜见王皇后,王合雍笑着问道,“玉真公主吩咐随意唱一曲《诗》,为何你却择了这首《山有扶苏》?”
女伎再拜答道,“因为小人姓秦,名扶苏。平生唱的最好的也是这首《扶苏》,听闻玉真公主点曲,便自做胆子,选了这首曲子。”
王合雍笑着点了点头,“秦扶苏,倒是个好名字。”
“杜永新今日没有来么?”玉真公主忽的开口问道。
“回公主的话,”秦扶苏恭敬行了一个礼,“永新娘子今日告了病,不克前来,这才由奴代了前来在皇后殿下面前唱曲。”
“原来如此。”玉真公主点了点头。
秦扶苏抬头看了看玉真公主,嘴唇微微动了动,“公主也许不知道,永新娘子每年五月初十这一日都要告病一天的。”
“是么?”玉真公主闻言皱起眉头,她与杜永新多年交好,竟是不大知道此事影绰□□,略一过心中犹疑片刻,便吩咐道,“你下去吧。”
秦扶苏闻言目中掠过一丝失望,再对着王皇后和玉真公主拜了一拜,回了对面高台。
不一会儿,高台上丝竹声重新响起,三十六位白衣女伎立在台上,轻风拂过,衣带飘飞,清唱道,“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
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
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子字阿候。
……”
后宫妃嫔今日也列坐楼上。薛采一身绛色衣裳,头上佩戴着金灿灿的凤凰簪,华美光灿,听闻了这支曲子,心神一动,掩口笑道,“皇后殿下喜欢这首梁武帝的《河中之水歌》?”
王合雍点了点头,“我的确喜欢这一首《河水歌》中的富贵气象。”
“王禅也曾经写过一首《洛阳女儿行》,和武帝的这首《河中之水歌》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那厢,立部伎悠悠的歌声传来,“……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珊瑚桂镜难生光,平头奴子擎履箱。”
“王禅的《洛阳女儿行》我也读过,好自然是好的,”王合雍道,“却有些过于修饰的,反倒不如梁武的这首天然,且梁武又是帝王,诗词自有一种天子气象。”
薛采闻言欠了欠身子,“殿下说的是,是妾浅薄了!”
三十六名白衣女伎站立于轩中,唱出最后一句,“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早嫁东家王。”
楼中众位少女听着教坊优美的歌声,都跃跃欲试兴致,依次都点了曲子。十公主姬红萼点了一首《长干行》,阿顾点了一首《明月引》,姚慧女点了《桃夭》,薛采点了一首《古诗十九首》中的《冉冉孤生竹》一篇。
白绫衫、红罗裙的宫人们上前,将一盘盘水晶龙凤糕放在众人案前,阿顾用了一口,只觉得馥郁芬香。那厢高台上,秦扶苏唱了两首诗曲,便觉得有些累了,先退了下去。另一位歌伎舒静娘上台。丝弦重新拉起处,音调变的清亮起来,唱起《长干行》一曲,“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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