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不久之前,他和温夏还说起过这件事情。
温夏那个时候其实也还小,但是她天生对数字就很敏感,别的可能不记得太清楚,却记得周漫柔和温建国签了什么协议,而且反反复复说了很多次一个数字:三亿。
三亿有多少?
温玖不知道,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现在的三亿都依然是一个很庞大的数目,何况是二十年前?
“妈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同意了李美梅的要求,把孙健康给弄到牢里去的?”
贺兰枢‘嗯’了一声。
温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整件事情发展到现在,又能怪得了谁呢?
因为温建国出轨,李美梅破坏了人家的家庭却又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二十年前就想要除掉他。保姆林翠华因为她滥赌的丈夫,为了林翠华许诺给她的不知道多少数目的钱,绑架了当时才不过四岁的他,可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毁掉了三个家庭。
温玖因为那一场事故变得封闭起来,莫策医生一家支离破碎,林翠华自己一家人,她丈夫在的车头被直接压扁,当场身亡,据说尸体被拖出来的时候,甚至只剩下了一堆肉泥。她的儿子也因为她的缘故导致了终身残疾。
周漫柔最初大概是只想着拿钱找温建国,想要他同意温玖、温夏和贺兰家联姻的事情——然而温建国当然不会不同意,可李美梅却趁着这个要求,为了永远后患,以此为要挟让周漫柔把孙健康给弄到牢里,再给林翠华点钱封住她的嘴。
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温玖轻轻的把那一张纸撕了下来,两根手指不经意的捏着玩儿,突然抬起眼皮问道,“妈和我爸签的协议是什么?”
贺兰枢突然不做声了。
温玖又坐直了身体——他本来只是突然想看一下,二十年之前的那个协议签订的时候,到底是有没有法律效用的。
可现在看来,又另有隐情?
“如果你需要……”贺兰枢皱着眉,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温玖打断了。
温玖整张脸很严肃,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可现在却顶着这么一张脸对着贺兰枢,一时之间居然还有些诙谐的意思。
贺兰枢尽可能的板着脸对他,就见温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他把手里的纸折叠好放在口袋里面,“你不用告诉我了。”
他说,“我找个时间,去医院好好问一下我那个爸。”
贺兰枢突然就笑了。
他说,“好。”
————
温玖还是没有着急着去,这一切知道的既然已经差不多了,他心里的结也差不多被打开,笼罩了他几乎半辈子的阴云散去,就像是随着突然之间转晴的天气一样,就连呼吸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往常压在心上,像是有一个气泵一样的东西一下被突然抽开,温玖只觉得他简直是吃嘛嘛好睡嘛嘛香。
去医院的事情,温玖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告诉温夏。
她现在忙着和贺兰绍离婚的事情焦头烂额的,又要打起精神照顾兰兰,如果再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会让她的身体吃不消。
他去找温建国的那天……嗯,贺兰枢还是陪着他一起的。
倒不是他害怕,只是他毕竟当包子当了一个半被子,就算是他知道了一切,真的要争论起来,恐怕他依然不是李美梅的对手。
去之前,温玖在车上还啃了一包糖炒栗子。
最近的贺兰枢对他简直是宽容的不得了,温玖一直都有点苦夏,夏天吃饭的时候总要配着水才能吃下去几口,而且一天的饭量也总共就没有多少。所以他最近胃口好了,只要是不伤胃的,贺兰枢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对了,李美梅那个妹妹现在怎么样了?”栗子是开了口的那种,从中间掐着直接就可以掰成两瓣,而且店家的品质好的不得了,一个有虫的都没有,各个粒大肉多,温玖自己叼了一半用门牙慢吞吞的吃,把剩下的一半递到了贺兰枢嘴边。
贺兰枢面无表情的一口吞下,心里却是对温玖的抗打压程度重新估算了一下,“据说是疯了,现在被关在晋江精神病院里面,院长刘大真每个月都会定时去检查。”
“真疯假疯啊?”温玖抱着栗子啃得很香,只不过栗子的壳还是有点脏,他吃了没一会儿手上都是黑的。
贺兰枢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温玖干咳一声收回了去扯他袖子的手,回头在车座上蹭了两下,然后抬起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贺兰枢嘿嘿笑。
贺兰枢:“……真心装疯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他克制着转移了自己的视线,把视线又转回了手里的报纸上。余光看到温玖打算舔手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的让王大春停下了车,“去买包湿巾。”
温玖无辜的耸耸肩,“其实手上挺甜的。”
以前他和温夏在租房子的时候连香皂都买不起,用的都是邻居大叔工厂里发的红色肥皂,洗澡洗手洗脸三不误,那个时候栗子和糖葫芦对于他们俩而言都是奢侈的东西,吃完之后连有味道的木棍都能给嚼吧嚼吧到没有味道,何况是舔舔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