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过来,她立刻沿着花园甬道迎上前来,打开栅栏门,激动地看着来人,还未开口,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
“妈!?”池恒展惊愕得合不拢嘴。
这位中国女性,正是池恒展一直以为再也找不到的母亲,邵寻梅。
邵寻梅将池恒展一把抱进怀里,哽咽着说:“恒展,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然后松开他,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伸出双手抚摸着他的脸,又摸摸他的肩膀、手臂,眼泪止不住地流。
池恒展看着眼前的妈妈,惊诧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冀听他这么一喊,也吃了一惊,他一开始以为池恒展寻找的只是一位父母辈的故交老友,没想到竟然是母亲,忙着喊了一声:“伯母好。”
邵寻梅用手指抹去眼泪,回应着“你好,你好”,这才想起他们还站在花园门口,就急忙拉着池恒展向屋内走,又请小冀也进屋休息休息,喝杯茶。小冀可不想在母子重逢的重大时刻打扰,推辞着离开。池恒展连声谢了小冀,请他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接自己,然后随着母亲走进家中。
邵寻梅一直紧紧抓着池恒展的手不愿松开,走到家中,坐在沙发上,又把池恒展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高兴地说着:“长大了,长大了,长成一个帅小伙了!”
池恒展笑着,眼泪一直憋在眼眶里打转,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妈,您还好吗?”
“好!好!我很好,就是特别想你。可是……”邵寻梅说不下去了。
池恒展看着妈妈,他有好多话想问母亲,却不知从何问起了。
“恒展,你父亲还好吗?”邵寻梅擦擦眼泪。
“我父亲他……”池恒展心里在犹豫,不知该怎么表达,才能让妈妈受到的冲击最小,可是实在又没有更婉转的办法。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也许对妈妈而言,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冲击了,于是说,“他前段时间去逝了。”
邵寻梅怅然若失,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好一会儿她才问:“他是怎么去逝的?”
“脑卒中。”池恒展突然不敢看母亲了,他感到妈妈的手越来越紧地攥住了他,紧得发抖。
“唉……人总要有这么一天的……走了也好,走了……就不会再痛苦了。”邵寻梅慢慢地说着,声气幽咽难续。
池恒展一下子想起了那个照片中的“姑姑”,不知妈妈所指的痛苦,是不是和这位姑姑有关。但现在他还不好开口问,看妈妈稍稍平静了一些后,才说:“妈,您这些年为什么不愿回国看看呢?”
“不是不想,是不敢。我知道,你父亲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这些年来,他从不回我的信,我也就不再写了,更没有勇气回国去看你。”
“为什么?”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作为妈妈竟然都不敢回国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因为,我的出现对你父亲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痛苦。”邵寻梅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楚,这苦楚如同水底的淤泥一直沉淀在她心底里二十多年。
“怎么会?您毕竟是我的母亲啊。” 想想父亲对自己的抚养与疼爱,如果说妈妈的出现会带给父亲痛苦,那么自己的存在不是更会带给父亲痛苦吗。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从他懂事以来,他一直都以为他一个人享有了父亲对他的妈妈和他的双倍的爱,父亲给他吃穿用的衣、物等都是相当好的东西。
“其实,我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邵寻梅慈爱地看着他,“从刚才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叫我妈,看来,你父亲没有告诉过你实情。”
池恒展张口结舌,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自己认作了二十多年妈妈的人:“这……”
“我走以后,你父亲又结婚了没有?”邵寻梅温和地问。
池恒展机械地摇摇头。
意料之中,邵寻梅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我想他也不会再婚的。你的亲生母亲姓茹,叫茹展眉。是一个清秀美丽的女孩,如果她还活着,现在是和我同龄的,但是至今,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直是那个气质出众的年轻的女孩子,外柔内刚,性格坚强,心地善良,非常孝顺……当年那么多男孩子喜欢她,可她只对你父亲一往情深,一辈子也只爱过你父亲一个人。”
池恒展刹那间觉得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全部被颠覆了。他成了命运手中的一只沙漏,被不断地颠来倒去,一会儿是这样的人生,一会儿又截然相反,就在他以为事情就是这样了,突然间又颠倒了过来。晃得他头晕目眩,脑袋里嘤嘤直响。
邵寻梅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她看得出池恒展受的震动不小。孩子毕竟一直以为她才是自己的妈妈,这都二十多年了,好不容易见面了,却又……
池恒展如梦初醒般忙从随身的包里,把那张合影拿出来,递给邵寻梅,说:“您说的是她吗?”
邵寻梅接过照片,看着照片中那个年轻的女孩,腹部隆起,又看看旁边的男人,那正是她一生挚爱的男人。她轻轻地摩挲着照片:“是的。那时,展眉正怀着你。”
池恒展悲从衷来。他沉重地、悲郁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几乎是天天面对着身生母亲,他竟毫无察觉,还把她当作破坏自己父母关系的外人……他用力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他无法原谅自己加诸在母亲身上的污名。
“恒展,别难过了,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了,人生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