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飞快穿行。
这一整天,他上午赶路中午恶战,下午持续在林中搜索,没有松懈半分。
到了现在,他却依然行动迅速自如,仿佛根本不会累。
有一口气撑着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借着完全暗下来的天色,荣景瑄很快便潜伏到火光附近。
那是一个被山石围在中间的火堆,五六个身影靠坐在石头前,正在准备晚膳。
荣景瑄不能靠近,不近不远埋伏在一旁,努力探听对面的说话声。
只听一个粗狂的声音大声道:“世子真是英明神武,把埋伏安排在这里,废帝根本想不到。”
另一把细长声音说:“世子也是不容易,要不是夫人跟在身边,说不定早就得手了,还用得着等现在。”
“妈的,废帝手下忒生猛,咱们来了十三队人马,都他娘的死在路上了。”
“你们没见过勇武军训练的场景,咱们几个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一把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淡淡道。
这声音平时很突兀,因为说话的人原本是个结巴的。
荣景瑄猛地眯起眼睛,心中渐渐有了结果。
有世子的夫人,原本不结巴的胆小士兵,原来……他的身边早就有人做了叛徒,他还满心以为对方忠君爱民,是个大大的忠臣。
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陈胜之真是厉害,他能煽动满门忠烈的安国候世子做内奸,相必给了他无数好处。
是啊,做个侯爷世子有什么意思,做个世袭罔替的亲王才够本。
荣景瑄连脑筋都不用动,轻易就能想出他到底给郁修德许诺了什么。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他以为的好兄弟,最忠心的臣子,居然是两面三刀的叛徒。
这一刻,荣景瑄多想仰天长啸,原来他最信任的人,想要他的命。
不……不只有他的,他身边的那些人,说不定都要死。
荣景瑄眯起眼睛,他双手稳稳握住火铳,瞄准对面最高大的身影,“嘭”的一声把火药射击出去。
那身影只来得及发出闷哼声便被打穿了脑袋,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六人反应十分迅速,就地一滚便藏到石头后面。
荣景瑄右手端着火铳,左手却握着长剑,他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面,全神贯注听着那边动静。
只一瞬间,就连风似乎都停了。
一把细长的、薄如蝉翼的小刀突然从他身侧飞奔而出,跟它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荣景瑄想也不想右手举枪便打,而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左手轻轻一划,一杆冒着银光的长枪便破空而来。
不好。
荣景瑄暗叫糟糕,却毫不惧怕,他仰头往后一闪,正要迅速再给一枪。
然而这片密林中,并不是只有他们二人。
就在荣景瑄被长枪逼迫不得不后退的时候,另两个身影迅速窜出,一人一刀向荣景瑄砍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不过眨眼功夫,荣景瑄前后都有人,已经避无可避。
可他还是使劲往右边一闪,咬牙让左臂擦过对方的长刀,带出深红的伤口。
荣景瑄已经顾不上那些了,他回身就是一枪,一下子就把最近处的刀剑手击打在地。
跟冷兵器比起来,火器被称为神器,不是没道理的。
这边被打掉一个,可另外三个却很快赶了上来。
荣景瑄一下子陷入混战。
少了一个还有五个,却都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新兵,这些人一看就是跟随陈胜之征战多年的老兵,手上功夫丝毫不弱,杀起人来也一点都不手软。
荣景瑄努力击杀了三个,可他自己腰上腿上都受了重伤。
尤其是腰间的伤口,那是被之前使枪的敌人伤的,偌大一个血洞封也封不住,徐徐流着血。
这一切荣景瑄都已经不在乎了。
黑暗的夜里,只有月光悄悄从叶子的缝隙中探出头来,银色的月光照在荣景瑄染满鲜血的脸上,也照在他不停流血的腰间。
他觉得身体里的温度正在迅速流失。
初夏时节,他已经感受不到暖意了。
可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倒下。
对方只剩下两个人了,其中一个已经受了重伤,被荣景瑄砍掉两条胳膊,显然没有战斗力了。而另一个,却是他们这次带出来的,那个结巴的叛徒。
荣景瑄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他低着头,面目狰狞,仿若恶鬼。
他说:“做叛徒,这么有趣吗?”
说罢,他压根不听对方的求饶和痛呼,捡起旁边断了的弩箭,猛地从他心口扎了进去。
温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脸,他却毫不在意。
“有趣吗?你怎么不回答我?”
他一下一下,使劲扎着对方的心口,仿佛要把那人扎烂了一般,仿佛要给谁出一口恶气。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荣景瑄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抬头望了望月亮,自言自语道:“哦对了,阿泽还在等着我。”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走到那个被他断了两臂的敌人面前,漫不经心地随手给了他一刀,然后扔下那些零零碎碎的武器回到马儿停留的地方。
这匹马他也是这一路才开始骑的,却特别听话。
速度快,耐力好,在矮脚马中也不多见。
他刚才没有拴住它,它也乖乖等在原地吃草,并没有趁机离开。
荣景瑄蹒跚地走到它身旁,伸手拍了拍它的脖子:“好孩子,真听话,再送我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