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会哭，恼怒地砸东西，但他没有，他就安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连眼神和表情都是静止的，整个人就像雕像一样。

“周翎，你没事吧？”我担心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仍然那样木然地站着，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我在问他。我没有再出声，一直看着他。虽然鬼魂是不可能再死一次的，可我真的担心他会忽然头一歪倒下去再也起不来。我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他越是没有言语，我就越是担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总之肯定是都过了每天半夜他闹腾的那个时间，他才动了一下。他低下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跪下去，捂着脸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

说实话，我很难过，看到他痛苦，我非常不忍，我真的很想帮他。但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周翎……”我叫了他一声，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你不要太难过了，他不肯来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你就当从来没有期望过吧。另外，你应该可以理解他的，如果他来了等于又回到了过去，那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痛苦。”

他不说话，一直哭，那种全身都在发抖的抽泣简直让人看不下去，那种压抑着声音的哭泣更是让人心如刀绞。

“你说点什么吧。”我劝他。“或者你骂我几句也好，我是个没有用的人，一点也帮不了你，给了你一个硕大的期望，最后却带来一个莫大的失望。对不起……你不要这样不讲话，把心里的痛苦说出来，就像那天晚上一样，说给我听，我想我可以理解你……”

“你不会理解的。”他终于说话了，但头仍然没有抬起来。“如果鬼能再死一次的话，我一定会再自杀一次的，为什么鬼就不能再死一次啊？我真的不想再有任何感觉了，我真的好想死啊……”

“你别这样……你骂我吧，那样你肯定能舒服一点。”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抚摸他的头，但我的手又一次进入了他的身体而没有任何触感。

“听我说……”我忽然萌生了一个冲动的想法。“你让自己变成一个实体好不好？这样我就能碰到你了。我知道你现在非常痛苦和脆弱，需要一个怀抱，如果你现在想要我拥抱你的话，你就把自己变成实体吧。”

他这才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我，轻声问道：“你真的愿意拥抱我吗？”

“嗯。”我点头。

他仍然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了半天才说：“我不能把自己变成实体，但是……如果你愿意让我吸你的阳气的话我就可以了。”

“吸阳气？”我愣了一下，心里立刻涌起一个疑问：那我会不会死啊？

他像看穿了我心思一样，不问自答：“如果我只吸到能让自己变成实体，你就不会有事，但身体会变得比较虚弱，可能要几天以后才能完全复原。”

“那……好吧。”谁让我自己说愿意拥抱他的？吸就吸吧，死不了就没关系了。

他站起来，看着我说：“你把眼睛闭起来。”

我闭上了眼睛，然后就觉得有一些气息从我口中流失出去，再后来我感到嘴唇上有什么东西贴着我，之后身体里的力气就越来越少，人也开始变得无力、头晕、甚至发冷……等我被一连串的不适感折腾得快无法忍耐下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周翎说：“好了。”

我用最后一丝力气张开眼睛之后，身体便不听使地就向地上瘫去，但我并没有摔倒，因为周翎及时地将我抱在怀里。说好是我拥抱他的，结果却反过来了。但无论怎么说，他确实已经是实体了。

“谢谢你！”他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把下巴搁在我头顶上，说：“很久没有这样和人拥抱在一起了，我以为我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李寻，你真是个好人，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用自己的阳气去和一个鬼魂做交换的。虽然你没能把刘奕恒带来，但我还是会找机会好好报答你的，就算我几乎什么事都不能为你做……”

我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只能这样被他抱着，听他说话。

他忽然离开我，然后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我早就意识到自己是个大傻瓜了，做了世界上最傻的事——自杀。如果我能够活着，就算整天和刘奕恒吵架，毕竟我还能跟他生活在一起，就算我们分手了，我还是会见到他，就算我和他不再相爱了，我也许还能遇上别的什么人，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再也找不到爱与被爱的感觉，只剩下回忆跟痛苦的折磨……”

说完，他忽然低下头来吻上了我的嘴唇。我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然后才意识到应该推开他，但我做不到，除了心跳、呼吸与体温，我现在跟一具尸体没多大的区别，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让一个鬼魂亲吻，甚至还让他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一个男人被一个鬼魂吻已经够恐怖的了，何况还是一个男鬼！我很快就因为恐惧和紧张而失去了知觉。

☆、第十三章

当我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亮了。周翎抱着膝坐在我身边，一双眼睛盯在我身上，目光却没有焦点。我醒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发觉，然后歉意地笑笑说：“对不起吻了你，我只是想找回一点做人时的感觉。你一定觉得很恶心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我能说什么呢？他错了吗？我觉得并没有，如果说有谁错了，那也是我。明知道他是同性恋还那么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