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会松一口气的,可是为什么难过得快要死了呢
他艰难地笑了笑。
我这样的人,已经欠了一条人命,到头来又拖你下水
顾泽原本只是静静听着,此时终于皱起了眉。
欠了一条人命?他截口反问,你杀人了吗?
我
你对他起了杀意吗?你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吗?又或是授意给了什么人?
如同一句咒语吹散了记忆之灰,久远的映像倏然鲜明。暗红的针筒,歇斯底里的呼救声,年轻人绝望的脸,那个男人平静的微笑
舒容予猛然闭上眼:我
顾泽登时自悔失言。他蹲下身去,捧起舒容予的手,用纸巾认真地擦去上面的水珠。舒容予吸了一口气:我自己来。
顾泽不作理会,反而握住了那双手。他抬头望进舒容予的眼里: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对你的一切心意都是出于自愿,我相信当年的方野也是一样的。
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顾泽有轻微的愣神。他想起了昨天病房门口惊鸿一瞥的那张脸。
乍看之下,恐怕任何人都会怀疑这兄弟二人是否有血缘关系。顾泽凝视着舒容予近在咫尺的面容。这样寡淡,这样乏善可陈,像印在苍白纸张上的规整铅字。早已经熟悉入骨的眉眼,却在细看之下转折出了寥落的韵脚。顾泽着魔般伸手抚上对方的脸庞。狭长的眼形,迤逦的眼尾,延伸而出的无奈的细纹。这张脸上本应存在的神采,是怎样在漫长的岁月中一寸一寸地消磨?
他与那个男人如此相似,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目光下移,脖颈上的淤痕昭示着不容错认的杀机。
连自身的性命都无法保护的人,却妄图把所有罪名都揽到自己头上。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顾泽重复道,更何况,无论你说出多么过分的话,都赶不走我的。忘记了吗,让我离开你的交换条件?别让自己受伤。
他紧紧盯着那掐痕,像要把它们刻在脑海里,前辈,别再去见他了。
舒容予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如果再激怒他
不激怒他又怎么样呢?顾泽提高了声音,一指那掐痕,他会因此而放过你,或是放过我吗?他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事已至此,无论我们做什么,恐怕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我绝不会再将你送回他身边。
他用力攥紧了顾泽的手。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恐惧,舒容予手心湿冷。
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他赌誓似的说,我们会活得比他久,会一直一起活下去。
周围的寂静似乎加深了几分,像在量度这句话的浅薄与无力。
然而舒容予没有反驳,也没有询问他如何做到。男人只是放弃一般沉默着,过了良久,突然笑了笑。
他说:好。
不知为何,顾泽总觉得那笑里透着一丝不祥的决绝味道。
未及确认,外面突然转来了声响。一看时间,其他人也应该到了。顾泽只得说道:今天下班之后,等我去接你。
舒容予点点头。
顾泽心下略宽,推着轮椅出了洗手间,向录音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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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很宽敞,从桌椅到卧床,摆设一应俱全。四壁刷得雪白,只是墙壁上没有开窗。铁制的房门光秃秃的,没有把手,只能从外面打开。这间客房般的卧室,真正的用途却是地牢。
吸血鬼灰隼已经被关在此地一个半月了。那天的混战中,他最终不支倒地,只来得及看见薛被拥上的人群制服,随即便失去了知觉。吸血鬼的恢复速度极快,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这所房间里。
这些日子来,房门从未打开过,每天有人通过铁门上开的翻板递入新鲜的血液。四面高墙不仅阻断了他的视线,也彻彻底底地消弭了外界的声音。即使凭吸血鬼惊人的听力,也探测不到任何动静。他被与世隔绝,既无法查探这座地下军工厂里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当日一起潜入的同伴的下落,甚至连他们的死活都无从知晓。
然而灰隼并不着急。这关押在常人看来是无法忍受的煎熬,对他来说却只是弹指一挥间。以永生之躯经历的无比漫长的岁月,磨平了这颗冷硬心脏里属于人类的情感,包括对时间流逝的恐惧。
此时的灰隼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仿佛陷入了冥思,英俊的面容一片平静。
然而周围那完好无暇的寂静,正在被突如其来的喧嚣颠覆。
闷雷般的隆隆声从头顶传来,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抖落。那是千万双鞋跟匆匆击地的声响。这地下军团似乎已经全数出动,奔往某个未知的方向。
床上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下一个瞬间,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锐利的目光带着实体化的压迫感,直直地投向那扇铁门,像要将它射穿。
如同回应着这剑拔弩张的审视,房门猛然洞开。
一只轮椅被缓缓推进了房间。椅上端坐的吸血鬼阖着眼,十指交叉搁在膝上,一头金发柔顺地垂落至腰际。将他推进来的高大军人随即微微躬身,沉默地转身,站到门口去了。
灰隼从鸸鹋身上收回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金发吸血鬼。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良久,灰隼缓缓开了口:
好久不见长官。
这称呼让对方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欧尔维依旧闭着眼,却准确地对着灰隼的方向,语气闲适:好久不见。
灰隼叹了口气:我一直告诉自己那天是我看错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