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

热气腾腾的水，氤氲的热气，模糊的视线，安静的房间，紧紧流淌的安宁，林天凌眼前所见越来越不清晰，都化成了一团团白色的东西，扭曲蒸腾着，就连近在眼前，贴在怀里的林雨也已经看不清。

林天凌用力一挤眼，一滴水珠砸落在因为他停止揉搓而显得平静的水面上，一瞬间，仿佛都能听到水珠砸落水面的那清脆的一声，溅起的丁点水花。

一切，很快平复，只留下一圈圈不断扩散的水纹提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视线因为那一下的用力挤眼而清晰，林天凌重新看清了怀里依旧苍白脆弱的人，一阵揪心的疼痛袭来，重重的撞击着他的心脏。

“小雨。”林天凌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的声音低低响起。

将头趴在林雨的左胸，一下下的心跳声传来，虽然不是那么沉稳，虽然不是那么强烈，却鲜活的清晰的跳动着。

林天凌抬手用力抱住他，死死搂在怀里，一滴滴的水珠砸落在水面上，荡起层层波纹，扩大再扩大，永不停歇。

清楚的感觉到怀中的人猛的一抽搐，林天凌松开搂紧他的胳膊，慌张的看着他的脸色。

林雨还是没有反应，刚才那一下过去后，身子又软了下来。

林天凌看了看，扶住他，来到浴缸尾部，抓住林雨的脚，双手用力搓着。

直到将四肢都搓了一遍，林天凌才松了口气。

水中的热气如同被两人都吸收到身体了一样，很快温度降了下来，林天凌准备抱起林雨离开浴室。

忽然，林雨的身子又是轻轻的一动，就像是抽筋了的感觉，小腿猛的一踢，虽然动作幅度不是太大，力道也更是轻微，可紧贴着他的林天凌还是感觉到了。

泡了个热水澡，林雨的脸色比起刚才好了很多，脸色也慢慢恢复，青紫的双唇已经有了几分淡淡的红色。

林天凌握着他的双手，用力的，攥住，恨不得将他揉进体内的力道。

想到在海水中的那短短十多分钟，还有林雨冰凉僵硬的躺在沙滩上任由他们抢救时的景象，林天凌脑海里一片杂乱，大口喘着气，突然抓住浴缸沿，一阵强烈的感觉涌了上来，张嘴吐在了外面。

不停的吐着，紧抓着林雨的双手也虚软的松了开来，无力的撑在浴缸沿上。

吐到后来，只有淡黄色的清水，可是那股呕吐感还是趋势着喉咙翻滚运动着。

完全无力阻止。

这也许就是一种人们通常会有的感觉：后怕。

他不怕死，如果小雨真的死了，他跟着一起就行了。

他怕的是，那种铺天盖地的让他几乎窒息的，将要失去小雨的感觉。

他还没有跟小雨在一起待够，他还想能再陪陪他。

他是个无神论者，他不信什么来世，什么下辈子在一起。他想要的就是这一生，他能明明白白的握在手心里的一生，他能清清楚楚听到，看到，感觉到的一生。

还没够，在一起的时间还没够，怎么能去死呢。

他还没等到小雨微笑点头，同意待在他身边，他还没等到他害羞腼腆告诉自己，他也同他一样舍不得离开他。

什么都没有得到，他还不想死，不舍得死。

在疯狂肆虐的大海中，他几乎绝望。冰凉彻骨的海水包裹着自己的身体，身体几乎因为这冰寒而僵硬，唯一可以坚持的就是那股信念，要将小雨救出来的信念。

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打来，腥咸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扑过来，耳朵里，眼睛里，鼻孔里，嘴里，从每一个可以钻进去的缝隙里进入身体，可是，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另一个浪头又打过来。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始终不得前进，那种无力感，让他恐慌。

就像是明知身后有恶狼在追逐，迈开的脚步却如老妪般缓慢，不管怎么拼命，那步伐却始终缓慢。

喘不过气，浑身冰冷，力气尽失。

林天凌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下去时，一抹黄色跃入视线。

是林雨的上衣，随着波涛正起伏着。

抓住他的那一刻，林天凌双眼就要闭上，跟他一同沉入海底。

实在是太累，累到保持眼皮的睁开都要费尽全身的力气。

闭上眼睛，真的想睡一觉。

耳边，除了哗啦呼啦的海涛声，林安的声音传入耳内，勉力睁眼望过去，林安拿着车胎游了过来。

想到还没有看到小雨安心待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天，林天凌缓缓滑动手臂。

抓住了车胎。

“小雨。”低低呢喃着，林天凌趴在浴缸沿上。

胃里的东西都被吐出来，整个胸口一股空荡荡的感觉，林天凌抱过一旁的林雨，再次拥进怀里。

不得到过，也就不怕失去，一旦得到再失去，那种感觉，他不敢想象。

漱了漱口，林天凌拿着浴巾包裹住林雨，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含进一口葡萄糖哺进林雨嘴里，按住他的脖子，让他把水含在口里不得咽下，接着拿过一个杯子，让他低头把口里的水流出来。

反复了几次，林天凌伸进舌头到林雨嘴里，里面没有了那股咸咸的海水的味道，干净清爽。

接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把姜汤喂到他嘴里，让他咽下，另一只手轻轻的揉在他的胃部。

喂下一大碗姜汤后，林天凌扯过被子，将林雨和自己罩在被子下。

肌肤相贴，是热的，温温的，不是那种让人绝望的冰凉。

紧贴着，林天凌觉得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