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抛出去老远,轱辘轱辘的在地上打着转儿……
这些,都是在御街上便可望见的。但你若向里走,便会发现,除了挨着街面的主楼,凤鸣楼还有数不清的后院。亭台楼阁,画廊水榭更是曲曲折折、柳暗花明,加起来有一个坊那么大。
在这些亭台楼阁之中,有一阁名叫夕晖阁,正是瑾夏儿姑娘的住处。
与外面的喧闹不同,夕晖阁一向很安静。因为来这里的人,都是听琴的。
陆沉自从封了王,便再也没来过夕晖阁。于是这天,他穿着一身平常衣裳跨入门中还真是稀客稀客。
瑾夏儿一边弹着晚林枫,一边问道,“殿下今日来此,不会只是为了听曲的吧?”
陆沉颔首,“嗯。”
他放下杯子,接着道,“你收拾一下东西,后天嫁人。”
“啊?”琴声骤停。
“我?嫁人?”瑾夏儿指了指自己。
陆沉点了点头。
“嫁谁?”
“嫁我。”陆沉平平淡淡的回答。
瑾夏儿愣了好久。
渐渐地,在心中却有了些许眉目。
她抚着梨花木的靠背椅,轻轻问道,
“莫不是,皇上要给殿下赐婚了?”
陆沉点头道,“正是。”
“是哪家的姑娘?”
“姬元凯的女儿。”
“那可是个才女。”
“所以更要不得了。”
“我是个妓/女,就要得?”
陆沉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我爹还不是娶了我娘。”
瑾夏儿摇摇头,仿佛自语般,“那不一样。”
她还记得的,在自己很小的时候,陆长归一边教她抚琴,一边给她讲那些个陈年旧事。
李召对陆长归说要娶她。
陆长归笑道,你连把我赎出来的钱都不够。
李召说,我再多卖几幅画应该就够了吧。
陆长归笑着摇摇头,不够。
那……我把沁春阁里的藏书全卖了。
不够。
再加上我这十年来收集的所有古董。
不够。
嗯……那就再咬咬牙,王府也卖了。以后你我找个乡下隐居也好。
还是不够。
好吧好吧,那我把自己也卖了,这下总行了吧。
不够不够。
李召忽然笑了,他点着陆长归的额头,“你这姑奶奶,越来越难伺候了。”
陆长归一个挑眉,“嫌我难伺候,那您今后就不必来了。”
李召无赖道,“我偏偏要来,而且我还不赎你了。我们就在这烟柳之处耗一辈子,看谁耗得过谁。”
“我何必与你耗下去?”陆长归笑道,“喜欢我的人多了去,王侯将相随便挑。”
“哎、哎、哎,你这个人怎么说话越来越毒了,你再这样我可真的不赎你了。”李召着急道。
“你不赎就不赎嘛,我何时说过要你赎了?”
“这、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是这辈子都不会赎你出来了!”
之后,李召果然一辈子都没赎过陆长归。
——第二天,他就千金散尽,买下了整座凤鸣楼。
再后来,李召成了皇帝,却仅仅是个傀儡。亲朋好友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了个陆长归。
陆长归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懦弱?
李召说,不然我还能怎么办?
陆长归说,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李召苦笑道,那我可就真的死了。
陆长归小声自语道,死了就死了呗,你若先死,我就后死。
后来的后来。
陆长归替李召死了一回。第二回,李召也死了。
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即使是记得的人,也不过是记得些只言片语罢了。
陆沉披上重墨色的披风,对瑾夏儿道,“后天会有人来接你。”
瑾夏儿摇头道,“不行,我不嫁。”
“这由不得你。”
瑾夏儿道,“你娶了我,别人肯定是要笑话的。你看,我出身不好,长得也不好。”
“你别出去见人不就好了。”陆沉回答道。
于是这个恶毒的回答把瑾夏儿姑娘噎住了好久。
“但,你也可以随便娶个漂亮女子呀。”瑾夏儿又说道。
“谁知道是不是李阖派的奸细?”
“那就找个高门结亲好了,门第高的女子心气也高,定不会是奸细。”
“高门?再高的门还不是李阖门下一条走狗?”
“那总之、天下有这么多女子,聪明的、漂亮的、配得上你的、一心一意喜欢你的……一定会有的。你何苦,偏偏来为难我?”
“我不是只认识你一个女子么。”扶着门的手轻轻放下,陆沉背对着瑾夏儿说道。
即使只为权宜,也至少……想找个自己认识的。
瑾夏儿沉默半晌,
“那殿下,我若嫁了你,今后还能改嫁吗?”
“不能,那时候没人敢娶你的。”
瑾夏儿笑着、仿佛自语道,“李鹤松呀李鹤松,枉我从小对你这么好,你却要误我一辈子。”
陆沉愣了一下。
良久,他轻叹一口气。
“你若是真不愿意,就算了。”
说罢,拂袖而去。
瑾夏儿喊住他,“殿下。”
陆沉回过头来看着她。
瑾夏儿忽然问道,“殿下,你从前那个妻子是怎么死的?”
“上吊,算是被我逼死的吧。”
“那我若嫁给你,会不会也有上吊的一天?”
陆沉想了想,“那可不好说。”
瑾夏儿无奈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