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权柄,共担生死,我既然爱他,总不能让他再受委屈。」
洺祁自降生起就牵动了他的情绪,但那一点牵动,远不足以让他付出真心。所以,他伪装了真心一片,用来换取洺祁全然的爱意,希冀于唯一的特殊这样全心全意的相待,能够让他报以真心。
而今,洺祁已经付出了他的“真心”,那他至少也该回报于等同的真情。
当初他“算计”洺祁,也不过是他预支了自己存于未来的这片心意,想求得一个两心相许的未来。
法则一时之间也是沉默。
这一代的初始之神,远不如上代那般对世界爱得深沉,但客观来讲,这样索性一视同仁的放手,不也是一种公平吗?
一切的生灵,一切的小世界,只要不触及法则的底线,时霊就放任他们自由的生长。这或许是一种漠视,但也有可能,仅是放纵。
「你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毁灭和创造的交织,并不一定会带来恶果。
法则注视着时霊神魂中那一点瑕疵,确定并没有影响初始之神神魂的稳定性,终于选择了妥协。
「你高兴就好。」
具象而成的眼睛消失在沉星戒的空间之中,时霊感受到法则的目光移开,神魂轻颤了一下,复又平静下来。
没有神躯作为载体的神魂融合截然相反的力量还真是有点痛啊……
神魂不再凝聚成形,而是四散开来,在沉星戒中安然的入睡。
※※※
“明师,您看这恶鬼,可还在房中?”
西南的富户,祖上曾出过勤王保驾的英雄,偏偏后世子孙不孝,逐渐被驱逐出了中原的上流圈子,举家迁至西南。士农工商四个阶层,从“士”跌落为“商”,却还带着某种自以为是的骄傲。庭院深深,雕梁画栋,仗着天高皇帝远,摆出奢华富贵的做派,小小的商家院落,也是皇宫内院般风云四起,也难怪会有怨气横生,滋养出徘徊不去的魂灵。
洺祁本是从不接这种“生意”的,毕竟为了给后世的神道树立好的榜样,蜚声大雍的“明师”从来都视钱财如粪土,一切随神意而定,断不会因为有人求上门来就亲身赴会。
但是,这惠水秦家却有些特殊,让洺祁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昨日正是摆出了足够的神道做派莅临府邸,今日,才是除鬼捉妖的正戏。
秦老爷尚还耐得住性子,亲自引着近午才踏出房门的明师往闹鬼的房屋而去。夜夜被厉鬼缠绕的秦大少爷却已经有些濒临崩溃了。
只是被父亲教育过,显然知道不能对这位威名赫赫的明师发脾气,偶尔余光瞟到自家那个丧气鬼,竟是想也不想就随手将桌上的茶盏丢了出去。
“谁准你出来的!”
第120章 何以慰英灵(七)
在屋外院子的偏角处探头张望的是一个不过六七岁模样的小孩子。一身洗到发白又不知道被缝补了多少次的小袍子,在这已经快至深秋的时节里,让裹着它的孩子禁不住瑟瑟发抖。瘦小黝黑的小手缩在破了个口子的衣袖里,只露出指节,攥着袖口,眼看着茶盏砸来也不敢躲闪,即使身子下意识地往墙后缩了缩,却最终还是踌躇地往前走了几步。
“爹,娘……”
声音低到几乎是被压在喉咙里,洺祁能听到,秦大少爷分明不该听清楚的,却又偏偏为这样的作态勃然大怒。
“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去!”
那孩子嘴唇颤抖了几下,似还有什么想说的,目光触及秦老爷严肃的眼神时却又被吓得没了胆量,只得胡乱鞠了个躬,就往偏院跑去。
秦大少爷尚还气急败坏,秦老爷见那道身影消失在小道尽头却是放下心来。捋了捋被j-i,ng细养着的美髯,冲洺祁微笑道:“让仙师见笑了。”
化身明大仙师的洺祁并不理他,只望着刚才那孩子站立的地方。
“这房中已经没有恶鬼了。”
他伸手指向那位在旁人眼中并不存在,可于他而言却是清晰可见的女鬼,“这里倒是有位姑娘。”
确实是位姑娘,还未及笄的年纪,梳着闺阁中女子常梳的垂鬟分髾髻,发间点缀着零星金钿和玉饰。她上身穿着月白云纹交领袄,下着素色凤尾留仙裙,外罩着藕色撒花对襟窄袖褙子,端得是一副俏丽可爱的模样。她望着洺祁的方向,深深拜倒,眼中有着祈求与哀恸。
人死后的灵魂并非总是将死那一刹那的模样,滞留在人间的魂魄,往往会化成连自己都不一定记得的最怀念最喜爱的状态。
对于殷氏女来说,那被骗、被囚于秦府的漫长七年,或许已经磨灭了她过往十三年养出的娇憨天真,但死去的那一刻,她总能回想起于她而言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指点谁家女,秋水玉作肌。
踏草怕泥新,惜花疼煞铃。
殷氏是前朝大族,便是放在今朝,也依旧显赫非常。虽然她的父亲出身旁系,但胜在俊朗才高,颇得主家看重,所以她自幼便是娇生惯养。更何况,她的父亲同她母亲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婚后感情甚笃,对膝下唯一的女儿自是娇宠,虽比不得京师那些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女,但也称得上是大家闺秀。十三岁那年,她的父亲出任梁州知州,赴任后便派人到族中接她同母亲一道前往筑城。
女眷出行本就不便,虽本朝不似前朝那般男女大防甚重,但父亲托了挚交家今年及冠的嫡子相送,其言下之意,不难得知。她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