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与杰沉默了很久,说:“一个母亲可以决绝地放弃自己原本的生活,离开她的孩子,去开始新的生活,那她之前一定过的不太幸福吧。她是个勇敢的女人,能最终选择自己想要的方式活下去。一个人首先要爱自己,才能去爱人。你有没有想过,决心去追随自己想要的幸福而非将就着度过一生,这对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空气变成了平静的水,点点涟漪从顾与杰身边漾开。他忽然有种抽离感,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安静又伤感的旁观者,带着神祇般的悲悯,悲悯自己,悲悯母亲。他很久都没有说话,空调温度打的有点低,他抱紧手里的枕头。
隔天,顾与杰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
电话那头怯怯地,还不敢答应一般。“……哎。小莫……”
“妈,是我。”他沉默了一会儿。“妈,你现在过的开心吗?”
电话那头的女人眼泪唰得流了下来。“挺好的……”她声音嘶哑,极力掩饰着哭腔。
黎莫心里一阵撕扯般的疼痛。黎莫想起很久之前她做的一个梦。梦里她牵着他的手路过学校门口,黎莫子店。她停下来把他放在路边,买了个热乎乎刚出笼的包子。黎莫看着她从人群中走出来,从过车水马龙的街来到自己身边。她好像走了很久,走到佝偻的背,花白了头,像是不再新鲜的水果渐渐干瘪下去,等走到黎莫身边的时候已经垂垂老了,只顶到他的肩膀。而黎莫在马路这头蓦然长大。她把包子递到他手上,黎莫接过包子,牵着她粗糙的手继续向前走。
他想说的话其实还有很多,但最后都没能说出口,就像他早就知道应该牵着她得手,从寒冬到盛夏,从青丝走到白发。
妈。
你过得开心吗?叔叔对你好吗?新家还习惯吗?
你终于有了新的生活,我该为你高兴的。妈妈。我却一直没能理解你。
爸爸工作还是很忙,总是很笨拙的样子,但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和你一样爱我。
我也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伙伴。
我有了喜欢的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他是我的光。
我很想你,妈妈。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想你。
两个人疯玩了几天,赶过猪放过羊,曾风风光光地捉了知了给家里的j-i鸭开过荤,也曾狼狈地被社会大鹅追得满村跑 ,甚至慰问过村上的孤寡老人。实在是闲的长毛,黎莫拉着顾与杰去s_ao扰陈佳豪了。在佳豪房间翻出老式游戏机的时候,黎莫还很感慨。在当年他们还是光着屁股流清水鼻涕的小屁孩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已出现就很快成为他们的新宠,使他们和那些还在玩泥巴的脏兮兮的小鬼迅速区别开来。尽管黎莫很菜,佳豪哥嘴上也一直很嫌弃他,却还是一直带着他玩,并且只带他一个人玩。那时候只有佳豪哥家有游戏机,全村的小孩都巴巴地盼着能和他们一起玩。有一次一个小孩糖果零食来贿赂黎莫,黎莫就抱着这些东西去求佳豪哥带他们一起玩,被加号哥痛骂一顿之后只好抽泣着把东西还回去。也许那时候对陈佳豪的依赖感造成现在的状况?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眼看好不容易就要赢陈佳豪一次,连输两盘的黎莫就要有翻盘的机会了,谁知道顾与杰突然挤到两个人中间,黎莫一个失误就被佳豪哥反杀了。
黎莫二话不说就和掐着顾与杰扭打起来。
顾与杰嗷嗷嗷:“大哥我错了……”
陈佳豪看着地板上滚作一团的两个小孩,露出无奈的笑。
三个人的无聊也是无聊,于是下午顶着大太阳,挎上从佳豪哥家翻出来的钓鱼装备,一起钓鱼去了。顾与杰什么都不会,只能默默在边上看着,黎莫手把手地教他,怎样拿杆,怎样放鱼饵,怎样算是有鱼上钩。“握这里。”顾与杰的手交握着他的手,他心一动,又不动声色地抽出来。避开顾与杰的视线,他心虚地说:“我渴了,回去拿点水……”
“哎……”黎莫一溜烟跑掉了。
莫名的生气,顾与杰知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个动作能在他心里掀起怎样的波澜?躲也躲不了,爱也爱不得,只能巴巴的看着。两个黎莫在他心里,一个奋不顾身满头粉色的泡泡,一个冷冷的看着。这种感觉很失控,像是从高空坠落。
鱼塘离n_ain_ai家不远,回去的时候,n_ain_ai在择菜。把青菜的头和根去了,把发黄和软掉的叶子去了。黎莫过去帮她把旁边的盆里打上井水。
他按着水泵,假装不经意地问:“n_ain_ai,你和爷爷是怎么认识的?”
“小兔崽子,怎么问这个。”
“就是问问嘛,你从来都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战争年代,你爷爷就走啊,奔波啊,走到我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