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脸色立刻凝滞下去。
他最快的作出了决定,没有任何解释的劈手夺了元清河手中的烟枪,与烟灯烟膏一起,一股脑的收进烟盘子里,到这时他才发觉,元清河除了这个烟盘子,其他一切原本收拾好放
在棺材里一起带出来的行李,他一样也没有拿。
元清河懒洋洋的坐着不动,等到石诚拽起铐着他双手的锁链,将他拉起身时,他才懒洋洋
的抬起眼皮说了一句:“怎么、你终于有点身为绑匪的自觉了?”
石诚对他的挖苦充耳不闻,牵着他就走。
头顶是迢迢河汉,石诚牵着元清河快步走着,玉米的长叶子朝两边散开,凉爽的夜风轻拂面颊,玉米的香甜气息萦绕在四周,远处偶尔传来蛙声与虫鸣。他突然觉得这感觉很好,即使他一无所有,还要带着一个同样一无所有的落魄少爷,面对无休无止的追捕,面对未知的逃亡之路,忘记从哪里来,记得要去往哪里。比起在闭塞的元家庄那三年几乎要腐朽的人生,这些让他真切的感觉,至少还活着,并且,他会拼命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活下去。
眼前突然开阔,玉米地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方方整整的菜畦,和纵横交错的田间阡陌,几间茅草屋散落在田地里,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庄。
但这原本应该分外宁静的村庄此刻却喧闹异常,不少茅草屋已经着了火,村民们纷纷逃窜,尖叫声,喊杀声,枪声,马蹄声,房屋倾塌爆裂声,声声入耳、入心、入骨,石诚看得心惊肉跳。他茫然的抬头看着那一条皎洁河汉,对着晴朗夜空下的明晃晃的罪孽无法直视。
显然,这一群匪兵不会是李今朝或者沈世钧这种正规的国民军中的任何一方,正在对手无寸铁的村民烧杀抢掠的这一拨人马,根本就是穿着军装的强盗,披着人皮的畜生。
石诚向前走出两步,元清河却是没有动弹。
“你想去送死,不要拖上我。”元清河的表情比他的话更冷。
石诚蹙起眉,怔怔的看了他良久,牵着锁链,垂着头走到元清河跟前,仿佛在积蓄全身的能量,下一秒,他一个毫无预兆的迅猛拳击打在元清河的侧脸,元清河冷不防的挨了这一击,倒退几步,坐倒在地,捂着脸惊讶的看着他,即使在黑暗中也感觉到了他周身散发着的怒气。他惊讶的不是被打了一拳,而是这个人居然也会生气,这个永远垂着头,看起来温顺柔和的少年,居然会发出这般膨胀到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排山倒海地爆发般的愤怒。
唇角有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瘦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别无选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以及他那隐藏在额发阴影下的灼灼燃烧的双眼,都让元清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石诚一扯锁链,强迫他站起身,牵着他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赵长华坐在马上,冷眼看着一切,半个月前的耻辱还没有完全消散,他一个师这么大规模的队伍,被敌方一个精英团和三个炮兵营打得四分五裂损失惨重,他这个师长还是手下几个警卫和副官合力掩护突出敌人重围,才勉强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而原本的一个师就只剩下区区三百多人。
一百多人被驱赶到了江苏边境,士兵们累极饿极倦极,士气低落,刚巧遇上这么个宁静安逸的小村子,一下子眼睛都红了,连那唯一幸存的团长也蠢蠢欲动起来。见赵长华无意阻拦他们,便亮开家伙,冲进了小村庄。
不多时,村庄里哀嚎迭出火光冲天,火光里人影憧憧,老弱妇孺面对深夜骤降的凶神恶煞,毫无自卫能力,只得四散奔逃。赵长华歪着头坐在马上,面无表情。他的表情,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和他过去的赫赫战功一起,在敌人强悍的德国大炮的威猛火力之下,全都被掩埋在他那坍塌的灵魂深处。
看着一些年轻的农民从睡梦中惊醒,拿着镰刀柴刀斧头等粗劣的农具当武器,负隅顽抗,他歪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就好像看到了半个月前用一些盒子枪驳壳枪之类的破烂武器对抗敌人的德国大炮的自己一样可笑。
没错,他们是土匪出生的杂牌军,没有整齐一致的军服穿,士兵们捞到什么穿什么;没有像样的枪械武器,他们从敌人那缴获一支枪就多一支枪,没有枪的拿着军刀就上去肉搏;他们筹不到军饷,开口向司令要,被无情的驳回,理由是:正规军在西北打仗,比他们更需要钱、粮和武器。
头上冠着正规军的称号,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要人要钱要粮,就可以享有一切优先的权利,而他们这些半路被招抚的混编师就命如草芥,低人一等。
他自小父母双亡,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十六岁就扛着一把镰刀进了山,五年就成长为山寨里呼风唤雨的一把手,手底下的兄弟们跟着他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年轻,一表人材,占山为王,有兵有粮有枪,这样的匪兵谁会不眼红呢?
那个丁毕武,堂堂豫陕甘剿匪总司令,当年亲自到他的山寨里谈条件,三顾茅庐请他出山,用平定天下的豪情壮志许他一个平步青云的前程。他心动了,窝在这山坳里,纵使威名远播又怎么样?抢老百姓的夺老百姓的,总有一天要被政府缴了,还不如走出去,加入到那中原逐鹿的漩涡中心,成为主角成为强者,到时鹿死谁手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