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往常,至少也得停下来饮个水,补充一点干粮什麽的。
他自是不知道,陆子疏是刻意要人连跑带赶,为的就是等晋息心熬持不住,主动开口要求上轿。他家世子悠哉游哉的倚在轿子里,不时透过轿帘缝隙,瞟那一脸倦意但依然背脊挺得直直的小沙弥一眼,手中折扇轻敲。
夫人和世子不放话,自然是谁也不敢主动请求歇脚。
又行了约摸半个时辰,晋息心脚步越来越重,提起落下,不小心踩著一颗石子,险些摔了一跤。他眼疾手快的扶住身旁一棵树,深深喘了口气,平复一下气息,又匆匆赶上陆子疏的轿旁。
轿帘被一柄镶金折扇挑开,长而细碎的玉穗子随著轿身摆动,在眼前轻微晃动。
陆子疏fēng_liú妩媚的眼神藏在折扇後,隔著扇子问他:“累不累?”
晋息心正专心致志走路,闻声抬头,看不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只听得声音里似是颇多关切。便道:“无妨,还撑得住。”
“喔~~~”陆子疏拉长声调,又换个方式套他,“走了这许久,你该饿了罢。”
息心摸摸肚子,是有些空了,老实的点了点头。
淡紫色瞳孔里添了笑意:“前方百里有一家茶肆,糕点小吃味道不差,你上轿同行,脚程可缩短许多。”
晋息心道:“百里之遥,倒也不远。我加快些脚步便是,不会拖累行程,无需顾忌我。”
说著便提起精神,勉强加快脚步。
走了不多远,却发现这回是陆子疏的轿子没有跟上来。
诧异的回转头,只见那顶软轿停留在原地,轿夫已放下轿栏。
丫鬟打开轿门,紫衣少年摇著折扇,慢悠悠跨出轿来。
两三步踱到他身边,侧了首,桃花眼凝了一抹趣味盎然的神采,对他道:“你总是这般须臾不忘修行,片刻躲懒也不肯麽?”
晋息心望著他:“师父临行叮嘱,不敢或忘。况且,息心本就是为协同世子修行而来,起座言行,焉能怠慢。”
嘁,这方面还是古板守旧得一如往昔。陆子疏心里一算计,今生你既然落在我手里,我便偏要一步步想法子,让你不能再那般称心如愿。
一笑:“陆子疏受教。既是如此,让我陪你一同步行罢。”
长袖一甩,噙了淡淡的笑意,当真迈开脚步,螭纹金边的足靴在泥地里一步一步踏了过去。
晋息心大吃一惊,紧赶几步,拉住人袖子:“你快回轿子里去,这山地陡峭,比不得平地,仔细磕著碰著。”
陆子疏道:“你行得,我自然也行得。怎麽,诚心修行还分此地彼地,此时他时?”
他一身华贵紫衣,腰间环著琳琅玉佩,走动起来叮当作响,哪里像是个吃得了苦的主。晋息心进退两难的看著这人,分明是带著狡黠的神气,要看自己怎样处理。
他微微低头,看见陆子疏足上华靴已染了一层薄薄褐泥,而主人犹自轻松自如的摇著折扇,等自己回应。息心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他自己当然是无所谓的,但陆子疏来这一手,倒让他无所适从了。
他本就不擅长言辞,陆子疏牙尖嘴利,说得头头是道,小沙弥当下就扯著陆世子的袖子,张口结舌楞在了那里。
由於陆子疏轿子停顿,前方陆吟樱的轿子自然也跟著放慢了速度。齐管家被夫人叫去前面,如实禀告了世子欲下轿同晋息心一道步行的意愿。
陆吟樱一听便白了脸,她家陆子疏养尊处优,平素又是个享惯了他人伺候的,何曾让他受过这种山村野夫的委屈。
王爷夫人轻叱:“胡闹,快让小师父也上轿,赶紧著去寻个客栈。再耗下去,日头都要落山了。”
家丁们早就巴不得王爷夫人出面压场,齐管家赶忙把夫人的意思传递给世子听。陆子疏却只是半笑不笑,看著晋息心,折扇慢悠悠摇著,也不理睬他母亲让他乖乖回轿的命令。
齐管家便转而央求晋息心:“小师父,你就莫再固执了,这一路上为了照顾小师父脚程,几名轿夫已经放慢了速度,眼瞅著快要赶不上进城的时辰。夫人和世子身子金贵,若进不了城,在城外荒地露宿过夜,伤风著凉,可谁堪得起责任?你便行行好,配合一二,了觉大师知晓缘由想必也不会怪罪於你。”
瞅齐管家模样,满头大汗只差要鞠躬到泥地里去;而陆子疏袖著手,只是不言不语的微笑著观望自己的态度,丝毫也不松口。
到了这份上,若他再坚持著不肯退让,未免显得刻意对立,太过为难他人,晋息心只得放弃坚持。
陆子疏叫後面一顶轿子跟上,满面愉悦的用折扇拍了拍息心肩膀,“早些破了那些无聊的规矩,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不是?”
待得息心上了轿,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想要掀开帘子同陆子疏说上几句时,那美豔而狡黠的紫衣少年已带著心机得逞的笑意,自自如如的步回了己轿。
☆、第六章
第六章
八王府不愧为京城首席重臣的府邸,气派森严,威武肃静,把守卫兵十几把刀戟横於门前,日光下寒光闪闪。门侧两个与成年男子等身高大的石狮子怒目雄张,昂首朝天,象征八王府凛然不可侵犯之地位。高大宽阔的门楣上悬挂三个鎏金大字──“陆王府”,笔劲苍遒,恣意横飞,乃当今圣上御笔亲提,由此更可见圣眷专宠,非坊间虚传。
陆子疏一行人回府的讯息在进城门的那一刻便已传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