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西累得不愿说话,他脸色发白,右肩又开始隐隐作痛。前两天砸伤的淤青未退,这会儿变着花样折磨神经。
他只是拉下头罩,抬手比一个数字2,开始脱干衣。脱的时候有气无力,嘴唇略青,金何坤看着心疼。
“明天还潜?”
陈燕西穿上外套,喝口热水。他坐在岩石上穿鞋,“钱哥,明天继续下潜,还是休息一天。”
其他潜员转过头,目光聚焦在钱于洪身上。救援行动大多是陈燕西起主心骨作用,但凡事拿主意,理应交给年纪最长、经验更丰富的人。
钱于洪环视一周,别说陈燕西、钟林未吃不消。j-i,ng力旺盛的张山也满脸疲惫,蔫耷耷地坐在角落,不说话。
他声音沉稳,说:“明天休息,隔天再去水潭。”
“那边情况较好,我们可以一次性救出两人,大家争取恢复体力。”
旱洞任务很顺利,或者说比大家想象中顺利。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能掉以轻心,愈是紧要关头,相反兴奋与恐怖并存。
据点的气氛并不高涨,潜员们多数在桌上吃饭,闲聊着便陷入沉默。救回潜伴,没让他们开心多少,但能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些人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不会。
生命是很脆弱的。
潜员们在据点以自己的方式消磨时间,或健身、或睡觉、或躺在沙发上,静静的什么也不干。他们还需要点时间去消化伤痛,这种时刻通常很宁静,开始j-i,ng神上的逃离。
陈燕西已准备上岸。
休息这天下午,他抽时间给唐浓打个电话。那对天杀的夫夫已身处留尼汪,听说追鲨行动很顺利。
陈燕西简要将最近大小事总结一番,唐浓却问了个只有外行才会提出问题。
“阿燕,你不潜水,真的行么。”
第七天下潜。
全队救援潜友汇集水潭入口,这次是从岸边直接下水。四周开阔,处于低洼平地。他们坐在岸边穿上装备,地面监督员再一次帮助检查。
潜员各自确认自己的保护深度,行动开始。
由于之前陈燕西没来过水潭,不了解深处情况。今天他们的分组与前几日颠倒,钟林未和钱于洪负责洞底作业,陈燕西、张山等人负责接应。
“如果出现危急情况,老规矩,用潜水灯发信号。”
钱于洪离开前,陈燕西站在岸边叫住他,“老钱,这是最后一次任务。”
钟林未笑着挥手,“我们会顺利完成的。”
在岸上等待并不轻松,甚至比身处洞x,ue更忐忑。等待时间到,陈燕西与张山穿上装备,跳入水中。
入水前,陈燕西回头看一眼金何坤。
好似仅仅几秒,眨眼间他便离开。又好似一眼万年,金何坤从陈燕西的眼神里咂摸出爱与眷恋。
波动的水面恢复平静,他们像人鱼下潜,消失不见。
水潭洞x,ue的能见度比旱洞那边糟糕一点,水体浑浊,时不时竟有灰黑的游鱼蹿过。
刘易岂与周凯的情况较简单,切割绳索与剥离装备后就拉着返程。这边洞x,ue呈垂直,倾斜度不大,弯道少,但狭洞较多。
钱钟二人拉着尸体返回时,并不轻松。
水下一百二十米。
遇上的第一组接应人员,是陈燕西和张山。
两道强烈灯光自洞x,ue首尾交汇,钱于洪心底松口气。他们将尸体交接,开始准备减压上升。
陈燕西在来之前,试想过千百种见到刘易岂的心情。没想到此时却很平静。
他看着刘易岂的脸,心说这是什么缘分。咱俩过命之交,你一封免责声明却差点搅黄兄弟的爱情。调侃着腹诽几句,陈燕西不可避免地难受了。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两年前的冬季。刘易岂正从青年慌乱期走出,他不再愤青,不再以挑剔的眼光看待竞技自由潜。开始重新潜水,去玩更疯狂的洞x,ue。
要说陈燕西之于刘易岂,亦师亦友亦弟弟,所以大多时候是受到照顾的。
水下八十米。
陈张二人将尸体转交给第二组接应人员,准备减压上升。这时钱于洪和钟林未还在身后,水下寂静无声。
陈燕西在减压时,瞧着刘易岂的尸体远离。他脑海里最后几帧画面,是当年他们一群潜友回国,在机场约定下次去巴哈马蓝洞。
当年天高地远,飞机隆隆升空。霞光千条,这群青年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