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
陆幽盯着唐瑞郎的手背看了一阵子,然后轻轻地抽走了自己的手。
“你明白就好。”
唐瑞郎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伸手结了账,又试探地问他:“既然都出来了,那不如再陪我去个地方?”
“哪里?”
“安兴坊,文昌庙。”
唐瑞郎轻轻摇晃着陆幽的胳膊:“听说赴京赶考的举子们都去那里烧香,特别灵验。”
陆幽想想彼此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就此分开的确有些心有不甘,便点头应了下来。
两个人依旧上了马,往东北方向行走。不多时就到了安兴坊的十字街上。
天上的雪纷纷扬扬,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然而越往东走,街头就越发热闹起来。
到至文昌庙前,只见万头攒动,俱是赶来上香的应试举子。几个庙祝站在门外分发祭神用的纸钱;门里头腾起的香烟高过山墙,在灰蒙蒙的半空中飘来荡去。
二人将马匹寄在一旁的客栈里,顺着人流往庙前走。很快就只看见四面八方全都是人,不要命似地,全都冲着当中一座窄窄的山门挤去。
他们一个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另一个则在宫中生活,何曾见识过如此喧嚣芜杂的景象?唐瑞郎心道不妙,赶紧想要拽住陆幽的胳膊,然而两人已被人群冲开,很快就彼此看不见了。
好在文昌庙倒也不大,稍微挤了两步,又在正殿后面的花园里重逢。
趁着众人都忙于上香,陆幽赶紧找了树旁一块大石头坐下,也顾不得什么雅不雅的,脱下鞋子揉着脚。
“你挑得什么好地方,看我的鞋都被踩烂了,里头都是雪水。”
唐瑞郎忙凑过来,从衣袖中抽出帕巾裹住陆幽的裸足,又包在掌中焐热。
“千算万算,我却忘了今天可是黄道吉日,怪不得如此多人……听说今年省试的举子有将近六千人,乃是本朝开国以来最为庞大的一次。今日一看,只怕是连贡院都坐不下呢。”
陆幽也被这数字吓到:“我爹入仕那年,省试者为三千四百五十六人。如此多的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倒也不难理解啊,眼下朝廷里光是流内1官就超过了两万名,每年入流的新官亦有两千余人,而流外的吏员更是不知凡几。期间种种,不乏贪赃枉法、穷奢极欲之辈。那些百姓看在眼里,自然以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该种田的、该行商的、该打渔捕猎的,都削尖了脑袋想把书来读,人不多才怪呢。”
听着瑞郎的话,陆幽皱起了眉头:“这也怪不得他们。若是优伶也能得到与宰相一样的尊重,如果种田的农户也能如少府少监一般富裕,那又有谁会苦苦地来挤这一座独木桥?”
唐瑞郎低声笑道:“你说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若是没了这份功利,读书人的心性也能更加纯粹,这文昌帝君也能清闲不少……只可惜,如此的清明盛世,不要说你我,只怕我们的子孙恐怕也是等不到的。”
“……”
陆幽不回话,只淡淡扫了他一眼,瑞郎自知失言,急忙将话题带开。
“现在仿佛人少了一些,我们进去上香罢。”
第100章 春闱之期
重新入得文昌庙的正殿,里面依旧是熙熙攘攘,两人只能先找了个角落稍作等待。
看着周围摩肩继踵的乡贡们,陆幽不免又联想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有些失落。但他不想坏了瑞郎的心情,迅速收拾心情,安安静静地陪着等候。
又过一会儿,神像前的蒲团终于空了出来。两个人快步走上前去,双双跪下,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微微红了脸。
身后隐约有人催促,他们不敢磨蹭,赶紧倒头就拜。
拜完,陆幽闭眼祷告。
“文昌帝君在上,学生陆幽祈愿瑞郎春闱大捷,从此鸿翔鸾起,尽展平生之鸿志,匡扶社稷,兼济天下。”
默念至此,他微微停顿片刻,又暗道:“还请帝君赐予学生一双慧眼,将朝堂上那些强弱多寡、神机鬼谋……还有身边人的真情假意、恩仇亲疏,尽皆看个清楚分明。”
两人各自默默祈祷完毕,起身退出正殿,直接返回客栈取了马匹。
瑞郎要送陆幽回宫,却被陆幽拒绝。
“你家在南边,而我却要往西去。再说宫门不比此处,多得是各家的眼线。你与我在一起,反倒不妥。”
他说得在理,瑞郎也不坚持,却一定要将马匹送与陆幽,让他代步回去。
“春闱之后还有殿试,金榜题名完了,更有诸多宴游繁琐讲究,推也推拖不得。我或许会有好一阵子不能来宫中见你,若遇急事就托人传书,反正你现在是堂堂内侍少监,做事不必遮遮掩掩。”
“知道了,啰嗦。”
陆幽小声嘟囔,紧接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唐瑞郎体贴地追问:“怎么了?”
“……没什么,比不上你眼前最重要的大事。”
陆幽故意岔开话题,又将瑞郎刚才披到自己身上的斗篷还他:“你自己别着凉了,回头考得不好,岂不是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怎么,莫非你还不信我的本事?”
瑞郎眼珠子一转,突然道:“那若是我考得好了,佐兰你可有什么奖励?”
你堂堂一个世家公子,难道还稀罕我的奖励?
陆幽本想回他一个嗤笑,然而心念一动,却红了脸颊:“你若高中……那我听凭你处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