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子还是学生,突然要她结婚可能不太好……」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她现在订婚?」
伏见代替漠不关心的冬贵问道。这也是家里另一番常见的风景。
「因为我找到了一个有为的男人。不管是对鞠子或我们家的将来,他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原来如此。对方是何来历?」
「他是木岛议员的秘书,名叫深泽直巳,出身金泽,父母是佃农。」
「佃农啊?看来你又捡了个有趣的人呢。」
伏见的声音透露些许轻蔑。
「我相信他是足以让鞠子托付终生的人。」
「——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并没有,您这样说未免太难听了。」
我只是替这个家族呈上最完美的灭亡工具罢了。
既然清涧寺家迟早会步向衰亡,就该一鼓作气让它毁灭得更彻底。然后,深泽也会因此被烙上永远无法抹灭的不赦量罪印记。好个一石二鸟的妙计!
自从遇到深泽,和贵的梦想便逐渐成形,现在终于是付诸实行的时候了。
「如果没有,怎会让—个来历不明的小子随意进清涧寺家门?」
「真要说有的话,就是我想图个轻松。他非常优秀,一定能重建清涧寺家。」
「光凭他一个人能做什么!?」
「没错。光靠他一人,自然不太可能重振家族事业。这只是个借口罢了,好让向来由各家族经营的清涧寺财阀,能对外拉拢有为人才。如果哪天鞠子有了真心喜欢的人,到时候再解除婚约也不迟。」
譬如说,可以让深泽暂代清涧寺纺织的社长一职,替卧病在床的负责人管理公司业务。只要和贵愿意负起监督之责,相信没人敢反对。不过,和贵有没有那个能耐让大家心服口服,就另当别论了。
「你想让这个家永续长存?」
「是的。」
「骗人。你对这个家有什么想法,别以为我不清楚。看来,这男人一定有什么特质深深吸引你,否则你不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要是此时动摇就输了。于是和贵强装冷静,哼笑似地说了声怎么可能。
「况且,贵族婚姻必须得到宫内大臣的许可,就算真的订婚,他们也不会同意我们跟地方佃农结亲家的。」
「关于这一点,木岛议员已经允诺我要收养他当养子了。」
「你还真是准备周详呢。」
伏见的声音充满棘剌。
贵族婚约必须得到宫内大臣许可这规定,几乎已名存实亡。但与其省略后遭人非议,不如照着规矩来,反而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是的,我只是觉得没向当家的父亲禀告此事会很失礼,才过来跟您说一声的。」
「我是无所谓啦。」
躺在伏见膝上的冬贵抬眼道。
「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要生要死都跟我没关系。」
——竟然说这种话!
冬贵向来无视他人的情感与世间所有的规范,总是随心所欲地过活。
「义康,我今天想出门。」
冬贵撒娇似地对伏见说。
朝对方伸出手的父亲,衬衣袖子向下滑落,露出两只白嫩的手臂。
「真是难得呢,想去看戏啊?」
「嗯,还有我渴了。」
伏见对待幼儿似地朝冬贵点点头,接着缓缓起身。
「我让佣人拿点喝的过来,你等一下。」
伏见离去后,室内仅剩父子两人,和贵不由得低下头。
大家都说他跟冬贵长得像,他也常为这事实感到愤怒与不满。但有时他又觉得,自己比冬贵还要自私。
「你气我擅自决定鞠子的婚事吗?」
「我没理由生气。」
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令和贵好是气恼。
和贵下意识握紧手,压下差点爆发的情绪。要是再多说一句,只怕会坏了大事。
「那么,我先告辞了。」
冬贵沉默地同意和贵离去。
和贵小时侯曾直接问过父亲一个问题,不晓得他是否记得?
为什么你那么渴求他人的体温?当初他是这么问的。
而父亲给的答案,和贵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老实说,他也不确定当时父亲是否有回答。
自己是那种父亲生下的最丑恶的存在。
是用这个家的污泥做成的人偶。
既由尘土来,最后终将归于尘土。
由神的双手捏制出来的人类,终究只是一堆尘埃罢了。这样的人生未免太虚无、太无趣了。
「哥哥。」
来到沙龙的鞠子,身穿一袭剪裁合宜的纯白连身洋装。
——初次穿上白无垢,迈向死亡……吗?
和贵想起《曾根崎殉情》的某一小节,边朝鞠子微笑。
白无垢是新娘礼服也是寿衣。穿上它,象征出嫁的同时也与娘家人诀别。白无垢的由来有各式说法,不过这解释说不定才最正确。
「很漂亮呢。」
「呵呵,真的吗?」
她轻灵地转了—圈,丝质裙摆随之晃动。
与国贵的丧事相同,订婚仪式也在清涧寺家中举行。所以他替鞠子订做了一件连身洋装。
「——现在才问或许太晚,但你真的愿意吗?」
「只是订婚而已,我无所谓。而且直巳既温柔又长得帅。」
听到直巳这不熟悉的字眼从鞠子嘴里冒出,和贵胸口不禁莫名揪痛。
的确,这阵子鞠子已不像之前那样稚气,整个人成熟多了。看得和贵不由得像女儿即将出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