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磕了三个头,呼了三声万岁,又双臂平举,将圣旨接到手里。
他其实完全没明白这老头到底说了啥,只是照了唯一听懂的那句“钦此谢恩”来做。
老头扭着屁股走远,五颜六色的侍卫们也走远。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头找红线,身后却已空空如也。
他伸手去牵缰绳,却摸了个空,一股热浪呼啦一下从四面八方涌来。
“瑞副统!太棒啦!”
“不对,改叫瑞校尉啦!!皇上竟当街封赏,这可是咱们大苏开朝头一遭呢!!”
“甲”字营的兄弟不知该怎么表达兴奋了,七手八脚竟把他抬了起来,一边呼喝一边往半空悠着。
“仙……贺仙!哥~~你回来!”贺宝伸着脖子向刚才的位置大叫,可是他的声音很快被更多人的声音盖住。
他每被抛上去一次,心里便清楚一分。
对,就像那个小子说的,我要有能力保他……
这样想着,他更加坚定了那个念头。
当双脚再接触地面时,他便把小兵李拉到了一边:“是不是被封官之后还要面圣?”
小兵李连着点头:“可不是吗?瑞副……啊,不,瑞校尉您明天一早就要去金銮殿上面圣,当面谢谢皇上,到时指不定还得赏您什么呢!珠宝啊,大米啊,府第啊……”
第37章 苏离
上苏下离,字白头。
……
翌日清晨,金銮殿上。
苏离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远远打量那人,心里说不出的气闷。
放眼望去,大臣们按品级站成整齐的两溜。
深红后面是紫红,紫红后面是正红,再远点正紫的是龙文阁学士,龙文阁学士后面是深蓝的编撰部侍郎,间或夹杂着几个白晃晃的烂银色,或是泛着寒光的玄铁胄,煞是整齐好看。
苏离每每在这个时间向下望时,都会由衷感慨,我朝的官服真是别致。
可是这回,那个站在最末尾的,黑漆漆的,是什么东西?
吏部刘之扬刘大人正谆谆上表,从民风问题谈到犯案者逐年减少,又歌颂到大苏的民心所向,不由得口沫横飞。
可苏离一门心思只放在了那个最末的人身上。
谁不知道当朝的待遇最好,无论俸禄官粮都是前无古人的丰厚,即使连官服,都是顶好的苏缎加上他御眼亲过的样式。
可是……那个乌漆麻黑的东西,又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准他这样上朝的?
吏部刘大人终于说完,低头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皇上的首肯。
“哦,退下吧。”苏离直到发现刘福在悄悄咳嗽才反应过来。
基本长眼睛的都看出了皇上今天心情不好,因此谁也没再主动出声。
苏离向龙椅左首的刘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躬着身靠近,并精乖的垂下脑袋,保持右耳的畅通。
若皇帝这个时候招他,定是要问些不宜公开来讲的话,很可能就是这次心情不好的原因。
“那头那个,乌漆麻黑的那个,是什么东西?”苏离面色平静,嘴皮以极微小的幅度开合着。
刘公公拿眼角余光向那头扫量,立时答道:“回禀陛下,那个东西……哦,不,那人是陛下昨日新封的骠骑校尉瑞贺宝。”
是他啊。
苏离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难怪这么不懂规矩,原来是没人管的。
对于平燕将军瑞栋归老的事,现在想来,他还是有一点惭愧的。但那时遍寻贺仙不获的烦躁与愤怒太过深重,因此忽略了很多作为帝王该做的事,其中就包括对一个效忠于皇朝半世的将军赐予他应得的追赏及安抚,即使这人是他一直在抓的小贼的父亲。
正因为这一点愧疚,苏离才命刘福在大军归来的第一时间,在百姓夹道欢迎的闹市对贺宝进行封赏,也算破天荒的恩典了。
可是这家伙,为什么穿着小兵的服色觐见?
朝上臣子里已经有人偷偷用手帕拭汗了。
皇帝既不说话,也不退朝,沉默思考的样子,令人很担心。
金殿里一时鸦雀无声。
“皇上,下官有事求禀。”偏偏有人不怕生事,大刺刺的站出来,打破了寂静。
苏离心道,好啊,正琢磨你呢。
当下长眉一拧,道:“来人可是瑞爱卿?”
那人顿了一顿,显然没料到皇帝的眼神这么好,一下就能把他认出来,殊不知是他太过醒目的原因。
苏离又面向右首,煞有威严道:“连校尉,你这司隶校尉怎么当的?属下连套像样官服都没有吗?”
右边那溜里立时踏出一人,噗通跪下,低头道:“启禀陛下,昨日瑞校尉晋封后,下官便着人送了官服金印……是下官把度不严,请陛下责罚。”
众人这才集体明了,吾皇最厌烦官不成体统,原来是这新任的骠骑校尉惹得龙心不悦。
集体再用余光这么一瞥,呵!难怪圣上发火。
这新晋的校尉不知是胆大还是猖狂,竟还穿着小兵的铠甲,上下一般乌黑的颜色,威武与否暂且不论,但作为金殿面圣,也太不成体统!
甚至有人的余光更精准,还瞥见了那黑甲后摆残留的一团暗红血渍。
更有拍马者,应景的用手掩了鼻子。
贺宝又往中间跨了一步,道:“陛下,臣就是为此事请奏。真的不关连大人的事,官服都有,还在家放着!”
好吧,他立了大功,须得耐心有爱才是。
苏离缓缓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