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石磨槽中,一旁还有煮着的炉子。
靠窗摆着的四方桌旁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人便是沈帧,两个人饮茶说事,瞧着惬意的很,这样的场景让安芝有了冲撞别人的感觉,便想先回去。
还未开口,屋内沈帧先行道:“林姑娘,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方桌四边,除了靠窗的,正好有一边空着,沈帧都不介意,安芝也不是扭捏的性子,便抱了匣子走进去:“打扰了。”
一道目光落到她身上,并无恶意,打量过后对沈帧道:“我怎么觉得这位林姑娘有些眼熟。”
去年游河时他也在,但那时安芝裹着衣服浑身湿漉漉的,瞧不清楚面容,所以陆庭烨只是觉得熟悉,总感觉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世上诸多相像之人。”沈帧抬手,给安芝倒了一杯茶,并未因为她是女子有什么区别对待,“我们刚刚说到今年的棉市,今年的年似乎会比往年冷,林姑娘怎么看。”
安芝只在金陵呆了两年,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托大:“十月初时还不甚冷,前几日温度突降,或许会比往年冷。”
“从京城那儿传来消息,北方已经开始落雪,过半月山路封道,最后一批裘皮怕是运不出来,原本我是打算好的,你祖母做寿挑件好的,这下得另外想了。”陆庭烨叹了声,“今早经过西市,薛家一间商行竟关着,这回的事怕是把他们气的不轻,运了半道转卖的棉,足足两千。”
从陆家少爷口中安芝才知道,薛家卖面一事,并非是义父说的低价转卖陆家和张家,而是半个多月前,薛家从辽州买回的两千棉,都运到中途了,听说这棉市的价一跌再跌,又不知道打哪里听闻金陵的天今年怕是不会大冷,就将其以进来的价卖给了陆家和张家。
一转眼天气骤冷,棉市的价又往上爬,竟还比去年高,薛家这就只剩下干瞪眼的分,若说原本就没进也就罢了,有时候做生意就得看运气,可明明自家的船运回来,中途给卖的,这就让薛成扬很难接受了,看着本该赚到自己兜里的钱被别人赚走了,对他而言和剐肉是没什么分别的。
就是便宜了张家和陆家。
陆庭烨朝安芝看了一眼后又笑:“他要是知道,是你让几家人压货,故意压低这棉价,不知又会怎么想。”
沈帧微微一笑,不语。
安芝心中一怔,敢情是沈家在背后造了个低价的假象,蒙了薛家一回。
难道是因为叶家大小姐的事?
安芝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原因了,薛叶两家的结亲,沈大少爷看着无所谓,想来心里是不痛快的,这样的事换做是她也会不痛快,找机会给薛家使点绊子那也是情理之中。
这般想时,安芝没有注意到陆庭烨打量她的眼神,回了神后,耳畔传来陆庭烨的声音:“十月里薛家头疼的事不少,薛家三少爷那事儿,听说你也在场?”
安芝心头一突,双手握了杯子。
沈帧只淡淡嗯了声:“绑的不错。”
陆庭烨大笑:“想来是他又打了什么歪主意叫人整治了,这件事倒是痛快,听说范家那小子,这些天来都没出门,不过你竟有这兴致去凑热闹,不太像你啊,往日叫你去赏院都不肯。”
说到这儿安芝也有些好奇了,难道又是她刚刚那样的猜测,他故意想给薛家难堪,与这棉花压价的事一样,都是想给薛家添堵。
沈帧却只是笑了笑:“碰巧经过,觉得人绑的不错就多看了几眼,想必做这件事的人亦是心灵手巧。”
莫名其妙被夸了一顿的安芝:“……”
陆庭烨执了杯子,这才提起安芝放下的匣子:“林姑娘前来,是为何事?”
“沈少爷,您的这沉香木太过于贵重,我铺子内的两位师傅虽说手巧,却不比那几家熟练,怕是会废了这么好的绿奇,我看您还是另请人来打的好。”
安芝将匣子打开,茶香中多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再闻便是果木**,沉香木切开的那一面呈墨绿色,如同黄莺羽毛般绿中透黄,十分的闪亮。
饶是陆庭烨也有些讶异,这么好的沉香木拿给一间小小的铺子去打珠子,万一废了怎么办,这就是碎渣角料都很贵,拿去做熏香木也非一般人用得起。
“下月祖母寿辰,想打一串佛珠送给她,她平日礼佛也不爱旁的,这绿奇是一友人赠的,摆在库中多时,正好取来用。”沈帧笑着道,“林姑娘不必谦虚,我看过梳斋内打的桃木珠,也送去给祖母看过,她老人家十分满意,说是比锦绣连庄的好,所以我才将此事交托与梳斋。”
话虽如此,对那小师傅的手艺安芝也是有信心,可她还是犹豫的,这毕竟是绿奇,非比一般沉香木,她开梳斋也不为一下打响名头,和锦绣连庄他们去比,而是冲全城的姑娘夫人去的,所以不需要接这么贵重的生意。
可他说沈老夫人喜欢小师傅的桃木珠。
屋内安静了会儿,安芝握着杯子,还想着他会不会客套一下,说若她为难,就另外送别家去,可沈帧就是不开口,微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