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一下民情,王淳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月,马上就是隆冬,他怕宅子里少了木柴火炭这些东西,承启过去时屋内寒冷,便特意在准许休假的日子里跑过去,屋里屋外检查妥当了,才放心的回到宫中。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承启却越来越忙,出宫私访的事情似乎早已被他抛到脑后。王淳一直在想要不要提醒一下,但又很快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承启最近在忙什么事他并不知道,只是看着他依旧每日在御书房与庆宁宫间来回,只是承启去御书房的时间愈来愈早,回宫的时间却越来越迟。
承启确实太忙了。
元旦就要到了,先是百官的大朝会,再是各国朝贺使臣的住处、贺礼、回礼安排,还要选出南郊御苑围猎时善骑射的武臣……这些虽用不着他一一亲自过问,但各部的折子总要他这个储君看过后批复。承启第一次接触这些事,生怕出了岔错让朝臣们看笑话,更是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好在他对礼仪、典制本就极熟,旧年里跟着文宗也都参加过这些大型的朝会,虽在细节上有些疑问但大的方面却没有出什么问题。
这些事安排妥了,便是要与三司使杜醒核对元旦发给文武百官的冬衣与赏赐。承启按了按太阳穴,这个杜醒是个精细的老狐狸,和他打交道比和旁人更费几分力气。杜醒呈上的赏赐单子中,承启一眼便看出总额比往年要多出近三万贯,杜醒的回答却是今年得恩萌、赏赐的官员又增多了。
承启默然不语,恩萌是本朝旧制,先不说他身为储君,便是真当了皇帝也不可能说废就废。但恩萌的这些官员,绝大多数都是官家纨绔,仗着父兄的官声讨个闲职,坐在椅子上等着领钱,承启对这些废物般的蛀虫们深恶痛绝,但他脸上却不能显露出丝毫不满,这些人太多了……中间的利益盘根错节,他现在并不想和这个阶层产生直接矛盾。
杜醒在旁边叹了口气:“恩荫是朝廷的仁德,只是这些人……唉。”话却不肯说下去了。
承启笑道:“祖制如此,也是向天下示朝廷的仁爱之心。”不轻不重的将这个话题抹了过去。
回到庆宁宫的承启浑身上下都是疲惫,但多年来养成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使他绝不会在人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只有在这种时候,当全身上下都被温热的、飘着药草清香的水环抱着的时候,承启才会允许自己从内到外放松下来。
没有人在旁边伺候。上次在沐浴前遇刺的事情让承启心有余悸,若不是那个太监因为紧张露出了破绽,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虽然没有人服侍洗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与随时可能来袭的危险,承启还是选择了前者。
“我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朝臣。”承启想着,却没有注意到他已经不自觉的轻声念了出来。“祖宗的制度太过心慈手软了,只顾着维持士大夫的利益。照这样下去,不出几年,财政便会被这群蛀虫拖垮。”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承启苦笑着想,“那些士大夫在朝廷上的力量根深蒂固,我还要仰仗他们才能登上帝位,治理国家。我能够不动声色的把他们在几年,或者十几年后赶出朝廷吗?……”
“还有新的官员,即使是那些民间出身的官员。几年后在这个朝堂上他们也会变成士大夫,他们会开始贪污枉法、结党营私、碌碌无为。历史上任何一位君王都摆脱不了这个局面……所以这一片江山才会陷入治乱循环的境地,还有我的子孙……”承启无力的将头靠在木制浴池的边缘,“人生在世,匆匆五十年,我的时间并不多……我该如何去做?”
他很累,需要做的事太多,而他的时间却太少。这些事情象一团乱麻,承启试图找出一点头绪,却发现它们一个个都纠成了死结。难道我要放着它们不管吗?我要安安稳稳的当几十年的皇帝然后留下一个烂摊子吗?祖制祖制!承启冷笑,骨子里那片不肯服输的倔强让他猛的坐了起来:“来人!来人啊!”
伺候承启的宦官听到里面喊,慌忙跑了进来,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承启淡淡的吩咐:“去,把王淳带进来。”
宦官一头雾水的去了,不多时回来覆命,身后跟着同样一头雾水的王淳。
承启知道王淳出身于平民,现在也不过是一名八品的武官。他很想问问这个身份低微的侍卫一些事情,也许从他的回答中我可以找到一个答案,承启想。
王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袭白色纱衣的承启坐在冒着霭霭雾气的水中,湿漉漉的发垂在肩上,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清香,隔着水雾他看不清承启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充满疲惫。
“不用行礼了,你过来。”
王淳答应一声走了几步,在离承启三米远处站住。这个距离是宫里定下的规矩,若是再近那便是逾矩了。
承启看了他一眼:“坐过来。”王淳只得走到承启身边半米左右,也不敢真的坐下,便单膝跪地,等着承启的吩咐。
承启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淡淡说道:“我的头很痛,你替我按一按。”
王淳便伸出手去,将承启耳旁湿漉漉的黑发拨到他的耳后,寻到太阳穴,轻轻按了起来。
他的心在狂跳。
这个学武出身的人清楚自己的手劲,他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会让承启不舒服。王淳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叫进来做这件事,随便哪个宫女、太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