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在一座独木桥上缓慢行走,下面便是万丈深渊。以为只要追上去就可以与他并肩而行,可是低头看便会发现,这是一条极其危险路。曲徵,他强大,高傲,天生就适合孤独。他身畔不会有任何人,就好像他躺在身边,们离得这样近。看着他笑,望着他眼,却触不到他心。
是天和地差别。
穷尽一生,好像都无法再近一些。
微微叹了口气,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呢。
这样做……也许会很任性。明知靠近他只会被伤害,却仍是想握着他手。哪怕下面是万丈深渊,还是情不自禁想要拉住他。
便算粉身碎骨,也要……拉住他。
在锦被下手挪了挪,轻轻握住他修长五指。
“曲徵……当真要娶了么?”认真小声道:“那以后……们便都不是独自一人啦,无论发生甚么,总还有在。”
言语淡淡,融入黑夜无声无息。
曲徵微微睁着眼,手也任由握着,不曾挪动分毫。
他没有说话,亦没有惯常笑意,仿佛是要睡了。但知道他一字不差听在耳中,每次曲徵稍稍认真起来时候,便是这样表情。
似是过了很久很久,大约是睡去了,却又仿佛在梦中,耳中朦朦胧胧,只听到一声几不可闻清浅叹息。
“百万……”
心思混沌,指间紧了紧,觉着他手还在,顿觉安心,意识便渐渐模糊了,一夜稳然无梦。
☆、41章
路途五日,已达琅中。
江南水乡,风景如画。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湿润的气息,虽是冬日却丝毫不觉寒冷。然数日劳顿,我已然让马背颠得神色萎靡,难得曲徵和宋涧山都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两人在前面骑马并肩谈笑,各有千秋fēng_liú无限,不知引了多少路人侧目回眸,我垂着头软在马背上,看起来极像个跟班的小厮。
不知在镇中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我抬起头,眼前的铜门极为古色古香,匾额是隶书的“听琴苑”三个大字。曲徵推开门,我抻长了脖子,一股古朴典雅的气息霎时迎面而来。
“公子。”一个老人对着曲徵弯了弯腰,仿佛一点也不讶异他忽然回来。他手上抱着一张琴,似是刚刚制好,又向宋涧山点头道:“宋公子。”
宋涧山亦回了礼,神色对这老者十分敬重。我觉着他大约不会知道我是谁,便背过身去解马身上的东西,只听身后脚步缓缓,那老者道:“我是这听琴苑的管家断弦翁,粗活便让我孙儿音无来就好,少夫人不必亲自劳累。”
我一怔,赶紧转过了身来,有些紧张的对他回了礼。不知何时有个少年站在我身畔,沉默寡言一声不吭,直接过来解我马上的东西,夹在腋下便离开了。我瞧着他这副身形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曲徵淡淡一笑:“可都准备好了么?”
“回公子的话,都已经备妥,其它行当只等少夫人亲自挑选。”断弦翁恭谨的道:“老朽还有新琴要送去六号铺子,公子若有事可差唤音无。”
他说罢,与我和宋涧山指明住处,曲徵便先行回房整顿。整座别苑极为安静,仿佛连个做活的婢女都没有,我挠挠头,面上十分困惑,宋涧山却似到了自己家中很是自在,与我挑了挑眉道:“你别看这宅院大,其实只住了阿徵一个人,所以只有那祖孙俩在打理。”
“这个老人家?”我脑子里浮现出他洗衣做饭扫地擦灰等情状,不由得刮目相看:“瞧不出他这般贤惠……”
“……那些都是雇了外包工来做的。”宋涧山抚额:“你可知这断弦瓮是谁?能让他甘心屈尊在此管个院子,怕是只有阿徵有这个能耐了。”
这祖孙二人步履平常,呼吸吐纳之间亦没甚特别之处,我又挠了挠头懒得再去想,然因那一声“少夫人”,心中已对这断弦瓮生出了大大的好感,看这院子亦有许多亲近之意,大约……这便是我后半生的家了。
我乐得一扫疲惫,小跑着便奔去后院,瞧见一处敞开的卧房,我的包裹都已放在桌上,登时满心欢喜,扑进床铺间各种翻滚。
沐浴后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音无已叫酒楼送来一桌好菜,我们三人都歇息过了,这时便聚在一起用膳。曲徵淡淡道:“婚期定在后日,你觉着好么?”
我脸上一红,不自觉拧了衣角:“这,这么快么……”
“若百万觉得不妥,”他盈盈一笑:“还可以再等——”
“不用了就后天罢!”我立时斩钉截铁道。
……
宋涧山喷了口米饭。
“婚约上本是说,待归琅中立时完婚昭告天下。”曲徵缓缓道:“本应广邀武林同道,但眼下亦是乌大侠的丧典,只怕……”
我连忙摆手:“不用了,现在这样……我就觉着很好。”
虽是没有资格为乌珏戴孝,但我亦不愿各派为了曲徵与我的大婚而失约于丧典,且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人士来了,只怕这婚礼还不知出甚么岔子。我想到此处,忽然忆起苏灼灼和俞兮来,倒不知她二人现下是如何了……
“放心。”宋涧山喝了一大碗酒:“有我在,定叫你们洞房热热闹闹,不如来十根虎鞭大补一番……”
“留着自己吃罢!”我凶巴巴的道,曲徵淡淡笑了笑:“不知百万喜欢甚么首饰,断弦翁叫镇里的店铺每样都送了些,晚间一起去挑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