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听到这话蓦然抬起眼来看着古谷川,由喉头里挤出一句话:“我不给日本人做事。”他停了停,又吸了口气,全身都微微颤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说:“我、我不做汉奸……!”
古谷川没料到叶海涛想到那方面去了,又见叶海涛说完这句话就开始低喘。故此忙站了起来,把桌上的瓷杯拿来让他喝水,去轻抚着他的背,细声说:“我这只是瞧你在家闷么,你别想这么多。”
古谷川没把话说整——他怕叶海涛在家里无事可做,早晚要生出歹心来,寻思着逃跑。于是,他打算给叶海涛在办事处那里谋个亲近自己的职位,不过看这情况,这事情自然是不成了。
再说,叶海涛如今这身病体,腿也半残了,估计一时半刻也生不出什么妖蛾子。
古谷川这般想来,便稍稍放心下来,轻轻去摸叶海涛那头刚长出来的短发。
晚上叶海涛照例是要吃点西药片,然后才睡下的。小哑巴在这时候总要睁大着眼,看着叶海涛吞下了药。接着他才扶着叶海涛到床上躺下,又给叶海涛拉过被子裹好。
叶海涛吃过药总是嗜睡的,才躺了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小哑巴轻手轻脚地扭开了床头的灯,然后卷开床边的草席,黄毛正蹭着他的脚。小哑巴多看了叶海涛几眼,就在这和暖的气氛之中躺了下来, 侧过身的时候,差点就蹦了起来。
将军带着一身冷风,悄声无息地站在门口那里——小哑巴是知道古谷川今晚要去赴宴的,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故此他照旧美滋滋地在叶海涛床边打地铺睡觉。
“出去。”
古谷川有些慵懒地命令一声,小哑巴一颤,从地上七手八脚地爬了起来。古谷川大步走了进来,还不忘把那地上的狗仔拎起来让小哑巴带出去。
小哑巴抱着可怜兮兮地黄毛,走到门口的时候,鬼鬼祟祟地回过头去看。
只见,古谷川走到了床边慢慢覆了下去,不想也便知这是在干什么。
这也并非第一次了。
古谷川如今每夜都要搂着叶海涛入眠,而他一在房间里,小哑巴这“小三儿”就得拿着草席,抱着黄毛被驱赶到走廊上去。
小哑巴在房门外铺着草席,抱着狗仔呆呆地坐了一阵,偶尔去悄悄地贴着门板,期盼着能听到一点什么动静……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又抽泣一样地吸了吸鼻子,往旁边一歪,躺了下去。
黄毛是只乖狗,不怎么吠,还顶粘人。
小哑巴有些害冷地蜷缩身体,伸出手去抱紧了黄毛,一人一狗贴在一块儿互相取暖。
小哑巴在门外受苦,房里的叶海涛也不太好过。
他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有人在摆弄自己,睡得相当不安稳。
叶海涛隐隐之中是有点感觉的,那种冰凉感,像是有人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他使劲儿地要去睁开眼来,不过只瞧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感觉有些像是鬼压床,既然没法清醒过来,叶海涛便又闭上眼去。
叶海涛觉得有人在亲自己的嘴,很轻,连卷舌头都是轻轻的,好像是十分害臊,连着一股暖意笼罩着自己。
他模糊地呢喃了一声:“素云……”
“苏……云……?”古谷川蓦然清醒了。
他今日在宴席里吃了点酒,后来去用了一些睾固醇,故此在回来的时候,是沉浸在一种朦胧的兴奋之中。
然而,现下他仿佛觉得一桶冷水由头顶浇灌下来,将他心里刚升起的一股微火给熄灭了。
古谷川先前就从昏迷的叶海涛嘴里听过这么一个类似的音节,但是他并没有真正往心里去——不管是什么人,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叶海涛的未来只得他一人便成。但是,如果在亲嘴的时候,这青年能把自己认作这个叫“苏云”的人,也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在意了。
古谷川翻身坐起了,他拧着眉发起呆来,脑海里不断地胡思乱想。
他很有一股将叶海涛从床上拽起质问一番的冲动,但是古谷川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又将这念头打住了。
他咻地站起来,在房内来回踱步,而那一声“苏云”却已经在他心里扎了跟刺,使他不由自主要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来。
古谷川猛地一跺脚,拿起了披风哒哒哒地夺门而出。
这把在门边缩着的小哑巴又给吓醒了。小哑巴还来不及瑟瑟发抖,古谷川便大步而去。
小哑巴懵了,呆呆地坐了半晌,猛地跳起来奔进房间里。
当他瞅见叶海涛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就像是雷击一样,眼泪立马落了下来。他抿起唇,爬上床去,去替叶海涛把衣服穿好。
第十一回
囚徒
天还未亮,就见一辆雪铁龙汽车驶到了国泰大厦路口处,还没过检站就听见一阵哨声。后座车窗拉了下来,马聪盛探出头来,操着一口别扭的日文,对着前来检视的哨兵恶声道:“古谷中将正急着找我,还不快让我过去!”
那些哨兵一听是中将大人,也不多盘问,前头还主动地让出道来。马聪盛暗啐了声,又转头狠狠赏了司机一顿爆栗,大骂道:“慢吞吞的找死啊!赶紧过去!”
马聪盛心情真是起起伏伏的,他今个儿才干爬上姨太太的床,古谷将军便打了通电话催命似的把他叫了过去。马聪盛最近是大发了,这都多亏这古谷将军,使他如今在华人圈子里非常说得上话,连带对那些小日本兵也无所畏惧起来。
马聪盛敲门走进办事处之前,先从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