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路走到广场旁边的商圈附近,所有人都打着伞,只有他没有,他站在角落,看着街那头的灯火辉煌,心冷如霜。
——怎么在短期内搞到一大笔钱呢?
殷年混入人群。
——怎么才能留住那个人呢?
他跟在一对说说笑笑的情侣身后,男生穿着时尚,口袋大敞着,里面隐隐可以看见黑色的钱包一角。
——怎么才能不再孤独的活着呢?
他粗糙的手伸了过去,碰到了那黑色的皮夹,皮夹比他的手还要有温度,却也灼伤了他,他似乎能听见男人的声音在自己那完好的耳朵那边说话:
“小年,你要听话啊,做个好人。”
殷年的手松开,顿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下手猎物离开,他想,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屡教不改,所以上天才会想要收走这个送给他的礼物。
少年忽然的蹲下来,将头埋在臂弯之间,双手痛苦的抓着头发,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大概是因为他像个疯子,穿着也不是很好,上面弄着背苍凉去医院的时候弄上的秽物,像个小乞丐,所以路过的人有看他可怜,便丢了硬币在他脚边,他抬头,几乎感觉到了羞耻,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丢给他钱的人,那人被吓了一跳,骂了句‘神经病吗?’然后就跑了。
殷年看着那一块钱,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好几分钟才捡起来,放进裤子口袋,垂着眼睛,走到角落将外套脱掉,只穿着里面灰色的线衣并且随随便便的拿了个别人不要的一次性碗,重新混入人群。
他露着自己那残掉的一只耳朵,假装哑巴,将自己的从前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尊严也一同踩碎了藏起来,装成一个成功的乞丐,抖着那生着冻疮的手对着过路人笑。
过路人没见过笑着要钱的乞丐,不少人避之不及,也有慷慨的,到最后殷年被这片儿的乞丐头子顶上,趁着殷年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时,一脚就将殷年踹进了死胡同,一老两少都面色不善的看着殷年,说:“你小子时混哪里的?知不知道在这里讨饭都是各有各的地盘?”
老家伙说话完了,就对身边两个少年摆摆手,两个小伙子穿的比殷年烂,瘦成骨头架子,可是那眼神却完全不像是穷困的人家。
殷年被踹脏了线衣,拍了拍裤子站起来,回头想要看看自己后面到底脏到什么地步了,却看不见,只好先脱下来,然后把后背上的那个脚印拍干净,完全没有将这一老两小放在眼里。
老头子感觉到被忽视,脸上挂不住,却也不在乎殷年这个有恃无恐的样子,对身边的两个小伙子耳语了两句,就走了出去,守在死胡同口里面,刚转身,里面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老头子站在门口嚼着口香糖,大约五分钟里面就结束了。
他还挺意外,高兴的转头回去,就被殷年掐着脖子扯进了胡同,就连声音都瞬间消失在热闹街道中。
两分钟后,再度出来的还是殷年,殷年一边将一沓子零钱装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一边披上不属于他的肮脏外套,重新步入这个热闹的步行街,他接受所有人的慷慨,也接受所有人鄙夷的眼光,一直到街上人潮散去,将近两点,他才慢慢的找回自己放在角落的干净的自己的外套,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回到医院,发现男人已经睡着了,他便做到外面的凳子上,将今天攒到的钱拿出来细细的数,可是数来数去也总共不过两百块……
他把那两百块放进口袋,坐在外面良久,起身去找换班的医生。
医生已经不是白天那个忙碌的医生了,换成了个板着脸的年轻大夫。
大夫显然是听说过殷年这家人的事情,看见他来,眼神都有些不一样,说:“是病人又出什么事儿了?”
殷年摇头,他把自己浑身上下掏了个干干净净,把钱都放在医生的面前,说:“你们明天就先给他做手术,钱我一定会付完的。”
年轻大夫抿着嘴,而后说:“这个不归我管,你舅舅的事情我也很同情,但是医院的规定就是规定,除非你能让医院上面下通知允许你们拖延。”
殷年还想说什么,大夫又说:“其实现在这样是最好的了,病人很痛苦,今天换班的时候主任和我说过,病人自己不像做手术,现在已经是晚期,情况太严重,就算做了手术,癌细胞扩散的机率也很大,总的来说,手术不管对你还是对病人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殷年已经足够的低声下气了:“不,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更谈不上选择,他是个笨蛋,他只是怕疼。”
“是啊,病人自己求生意识都不强,就算我们再挽留,也是做白功。”
“我都说了我会给钱的!”少年忽然一拳头砸在办公桌上,“他说过要陪我到长大的!他还等着我长大养他!这么轻易的死了,岂不是便宜我了?”
少年说:“我说了,做手术!做手术!做手术!”
医生连忙摆手,说:“请冷静。”
“我怎么冷静?!我……”少年手上都还残留着今天捏着一把零钱的难闻味道,他说,“我冷静不了,我就要一无所有了……”
“请冷静,你会吵到其他休息的病人的!”医生没办法,绕过殷年,也生怕殷年打自己似的,连忙走出去,距离殷年远一点后才说,“你要明白,规矩就是规矩,如果你一定要做手术,就要先把手术的费用交好,我想你小舅舅应该也是因为钱的问题才耽误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