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苔藓翠堆蓝。此处竟水汽润肤,清凉入神,隐隐紫气缭绕,整座庙嵌在山石之中,一株古松遮天盖地,却没有落叶灰尘,门前像是被人刚打扫过。
老道一双广袖两边扫,转身对众人道:“诸位安静,小心冲撞了仙神。”
而有人却呼了起来,有人自里开了庙门,看着是个富庶家的小公子,望他身后里庭院干净,有桌倚竹楼,哪里像个废庙,俨然是个人家。
小公子一身墨青劲装,背一把青玉鞘剑,眉清目秀的看着不像武人。他出来就斥问道:“何人吵闹,扰我家主人清静?”
底下人多却无人应他,交头接耳压着声议论纷纷,道这小公子是个从小被人伺候的,没想到是个伺候人的,这家主人得是个什么人物,都是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沾不着边的,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那个头里带路的年轻人怕失礼更惹了贵人,此时忙道:“小爷,这大旱两个年头儿了,我们是来龙王庙求雨的,前些天来小的还看这里是个废庙,实在是无意打扰了小爷。”
“前些天的确还是废庙,这儿的龙王是我家主人小辈儿,闻主人莅临,特请主人来作客,自然收拾了地方。”小公子不屑道。
后边老道一听那还得了,不知是什么人作怪,当下怒道:“你家主人是什么来头?如此胡言乱语!莫不是哪个纨绔耍弄乡亲们?!”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是,看着要闹将进来,小公子宝剑半出鞘,骂道:“你这老道有眼无珠!敢对主人不敬!”
他气势如剑割人,吓得众人一顿,却闹得更厉害,有几个小伙卷袖子围上来,忍不住都要动手了,闹闹哄哄不登大雅之堂。
正在这时,青扉后传来一语温言:“易水,莫要无礼。”
只这声音便叫凡庸惊为天人,清净温润,如金玉贵自天上来,如潺泉泽自幽篁出,似带了仙音魔力,轻轻缓缓流过,抹去了所有的火躁,让一众都乖顺下来。
那个唤作易水的小公子立刻转身,将锈了斑斑青苔的门扉推开,只听几声木轮轻响,易水推了一个人出来,众人眼里却是看见他请了一位仙神入尘。
这弱冠少年坐在红漆椅上,面比白釉腻胎瓷,眉分新月似刀裁,桃花情眼漾春水,唇若涂朱血脂玉,容姿之英美穷尽人间丽词不能描绘。戴珍珠摇金组缨小金冠,着小广袖金缕丝织服,罩圆领红锦金团绣褂,踏玄青缎面三彩刺靴,所谓华夏冠服之美淋漓尽致。再看那眉心点朱,如远山红日,岂不正是仙人。
他所坐的椅乃朱砂沁千年胡杨木,两边木轮左刻五行,右刻四象,一双扶手是黑豹伏身,靠背雕枝花小雀至足下踏板,活物皆金丝描边。
尊贵华丽哪是凡人可得,底下再无人一人敢大声出气,这贵气简直能逼得人窒息,仰瞻他容颜也令人痴了去,然如此人物,看这代步行轮之椅,竟是不能行走站立。好似一方绝世美玉在眼前生生摔断了,能让人心疼起来,将这天仙一下堕入尘世,非隔云天而不可及,反令人生妒。
弱冠公子抬桃眼扫过,却未将人看在眼里,左手缠弄着冠缨鬓发,绕了一指金墨,微启朱唇道:“无玉帝旨意,就是奉上了江山,也没有哪条水龙敢行一滴雨,诸君可曾闻魏征斩龙?来求这小庙,不如求我。”
无一敢搭他话,这小路上挤满的人,像都在这春旱里给冻僵了,林子里一片死静。
公子也只是把玩着青丝金缨,似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指尖。
足足有半刻钟,连孩子在这氛围里都不敢动一下,到底是那老道有几分见识,走到众人前头冲公子行了一小礼,拂尘一撩,道:“贫道在江湖多年,最近听闻江南有一神医,眉心点红,容色绝丽,却天生不能站立,号无双公子。”
公子未赏眼,道:“如何?”
老道一笑,道:“阁下便是无双公子,欧阳明日。”
“你虽不学无术,倒有几分眼色,难怪能逍遥到今日。”公子点点头,冠上珠摇亦随之点晃,道,“正是。”
这欧阳公子说话平缓,声音清润,本是十分悦人,却像是施舍下来,带着刺儿扎人骨头。老道心觉被辱,气得树皮脸发红,指着欧阳明日道:“你虽是杏林妙手,人传你医术出神入化还不知虚实,黄口小儿竟敢妄言叫我一众求你,你能降雨不成?!”
欧阳明日斜勾唇角,生几分狂肆,指着天道:“我为医者,人能治得,天,也能治得。”
“好大的口气。”老道脸色铁青,使劲一抱拳道,“那我等就看公子降雨了。”
听到这么一句,后面的人就出声央求起来,七嘴八舌诉旱灾之苦,竟拿这公子当救星了,又闹哄起来,前面那个带路来的年轻人还要跪,却觉膝盖一疼,整个人向后跌了出去。
欧阳明日卷着右手上一匝赤金丝线,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奇怪地看了众人一眼,道:“你们几时求过我,我又几时应了?拜佛神像都奉个果品,你们以为,对我央求几声便能如愿了?”
众人又渐渐息声沉默了下去,方才欧阳明日右手掩在袖里,遮住了天机金线,老道不知他会武,此时看过他出手立刻消了气焰,不再想招惹,就不搭话了。
却是两个童儿里有一个问道:“欧阳公子要什么?”
欧阳明日却与老道说:“医人同医天,你既然知道我,也该知道我有三不救。”
又是这童儿问:“哪三不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