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无声,殿门朱色困画宇,梢影偷入锦绣屏。
宫阙里叠叠纱帐间,风撩银缨墨发,金丝微颤凝人语,阳光满室跃动,欧阳明日捻着鬓发,敛目蹙眉,扣悬丝诊脉。
殿里只有太医署的那个年轻人侍候,武后坐在屏风里陪着李治,空旷华殿里只有四人,静得只闻呼吸声。
少间,欧阳明日收起金线,面色淡如白水。
紧闭的殿门外日头正盛,风也荡着热气,太子贤徘徊趑趄,偶尔驻足,又是彷徨,脚步声轻却沉闷,叫两边宫卫也不禁侧目。
慕容紫英独自立在台阶前,天地间的太极宫,千重万重飞檐廊阁,长阶前素衣翻飞,阳光下的影子渺小如尘。他独立于辽阔之地,很是显眼,倒也不嫌热,易水抱臂靠在红柱上,虽向来奇怪慕容紫英的行为,却从来懒得探究,不是不想,只是想不明白。
沉重悠远之音犹如晨钟,贯彻深宫浓红,殿门訇然中开,青年推着欧阳明日徐徐而出,太子贤立刻迎上去。
太子急问道:“如何?”
欧阳明日端持玉萧,拱手至额前,敛目视履,缓缓揖礼,鬓发轻落,金冠伏首,如此将自己置于卑位,一身尊贵之气竟是盛得压过太子。
“殿下放心便是,陛下养病之际,还望殿下能侍于榻前,也可避朝中事,不过……”欧阳明日一顿,抬眼看向李贤,声弱如风道,“天后在前,亲疏进退,殿下自要把握分寸。”
“多谢先生。”李贤奉一礼,转而入了殿门,青年太医频频两顾,终是告辞去了。
易水这才窜到近前,提住轮椅两边扶手,稍一使力,就将欧阳明日平平稳稳抬下长阶,看得两旁宫卫大为惊诧。
沉木落地无声,欧阳明日整了整被风吹皱的衣摆,将玉萧收到一侧,见慕容紫英上前欲言,竖起食指抵在唇间,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却是堵住了他的话。
慕容紫英一时尴尬,他这样性子的人,也无理由地起了别扭,又转过了身。
欧阳明日似略有戏谑道:“我表字昭容,你为我晚辈,以后唤我表字即可。”
“昭容……”慕容紫英只觉这两个字缠绕于唇齿间,带出不尽美好之感,轻声道,“夫明日,昭彰者也,纳六合八荒,故谓之有容。”
欧阳明日笑道:“慕容所言不错。”
温柔的音调如这人一般叫人向往,慕容紫英回身,他攥紧了手说道:“明日昭昭,均泽万物,宽仁容众,故取表字昭容,确是有怀天下之心胸,紫英可否与你平辈相交?”
欧阳明日讶然无语,困了星河,盛了春水的桃花眼里,看不出几分情绪,易水也不禁看向慕容紫英,单纯而透彻的向往在冰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迷惘。
少间,欧阳明日挑了眉,手指缓缓从银色冠缨捋下,道:“我来世间如此之久,自然不能按常人算,这也无不可。”
百世悲欢离合,看遍世态炎凉,欧阳明日虽难付情,慕容紫英却是真正得了宠爱的,得到就不会轻易失去,即使他不挽留甚至不喜欢,可是宠爱孩子的人,岂会因为孩子偶尔的不乖巧,就没有了喜爱之情呢,许还会因为这另一面的活泼而更为怜宠。
以至于,回到客栈之后,欧阳明日对慕容紫英的态度更添温柔关切,那些许莫名不快大概只有易水一人还记着了。
午后申时左右,日渐西斜,热气不减,诺大的客栈里只有几个人,因着蒸人的火热天气,全不觉得冷清。
欧阳明日在房中配药,神采飞扬看得出心情极好,他一边说着话,时而兴致勃勃看向一旁的慕容紫英,眼中喜爱之情令人如坠春水。
少年坐在窗台上,悠然微微晃着脚,他话少,却听得认真,也说得认真,只因欧阳明日讲的是各地各族的风土人情,习俗传统,华夏大地上人们有着迥异的生活方式和语言,不同的信仰,不同的礼仪,不同的冠服,见也没见过,听也没听过,引人入胜,令人大开眼界。
慕容紫英忽然回头看着楼下,跳下来关了窗户,皱眉说道:“昭容,有一女子前来。”
“女子?”欧阳明日略一思索,笑道,“快请。”
易水敞门迎客,侍从开路,排于两侧,女子盈盈而入,壁玉年华,正如含春梨花,幽散芳菲,眉眼曦明,靡颜腻理,肤如脂玉,腰若流纨,实是人间难得之美丽者。
欧阳明日见过美人无数,如此欣然悦目之景,也不禁多看两眼,少女似乎羞涩,却又大方地笑道:“奴姓上官,小字婉儿,见过欧阳先生。”
“原来是上官公子,可是来取药的?”欧阳明日礼问道。
上官婉儿答道:“正是。”
易水将备好的东西装入木匣,奉给上官婉儿,欧阳明日道:“用法也在里面写着,谨遵医嘱绝不会有失,若疑心效用,明日愿随上官公子一同入宫,直到陛下痊愈。”
上官婉儿定睛瞧着欧阳明日,从腰间勾出一枚玉佩来,双手捧给欧阳明日,眼波流转,轻笑道:“这是太子殿下送给先生的,殿下说,先生霭然若瑜,望能相交,想请先生去东宫小住,也好答谢。”
翠玉精雕,配松石红木珠,坠明黄流苏,玉质润泽于水,阳光下几要流动起来,欧阳明日接过玉佩,凝神半晌,点头道:“请公子转告殿下,次日定拜谒,但请殿下莫要为此分心。”
“先生必得太子殿下器重。”上官婉儿趋近几步,又道,“天后亦对先生青睐有加。”
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