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大赦天下。
对欧阳明日很是上心的武后,随之就去找李治商议,而她心里早打定了安排。
方下朝更衣,李治见武后来,先问:“又有了什么事?”
武后道:“你把欧阳明日封作了国师,他因着腿脚不便不来上朝,你放着也不管,这么个人,实在太可惜了些。”
李治立刻反问道:“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娃娃,朕封了国师还亏待了不成?”
“他性子是怪了点,可论起才干来确是十分难得,又有一颗仁人之心,若弃之不用可是陛下的损失啊。”武后身姿端正如竹,款款步来,敛袂一整李治的衣领,低声道,“可他的心思恐怕还在废太子那。”
李治看着她,听她继续说道:“贤儿离京时,他还特意让人去英往府让显儿去送行,这位国师是个重情意的,他必须得拘在东宫,无论入主东宫的人是谁。”
“那依你所见……”李治话到一半,突然转了向说道,“此事你定即可。”
至九月,李显已在东宫安定,忽然之间一道惊雷,上敕欧阳明日领太子太傅职,辅佐教导太子显。
成为太子云里雾里的感觉还没过去,这一道旨可又惊着了李显,他对欧阳明日很是忌惮,别说拉上什么关系,就是见一面也不想,而他却不找东宫的幕僚商议,也是明白那些人非劝他去拜欧阳府不可。
李显只得又去寻韦氏拿主意,太子妃韦氏一向有主见又强势,碰上李显这个性子稍软的,自然拿得住。
韦氏有身孕脾气本就躁了些,又是大热的天,李显过来这么一说,当即责道:“欧阳国师成了太子太傅,你就得执弟子礼,竟然不想亲自过府拜谒,把陛下和天后钦定的人晾在一旁,你才入了东宫,是巴不得和你二哥一样吗?”
“你……你提我二哥做什么。”李显听不得这,听了就觉得心里闷得喘不过气去,平了心气说道,“这我也知道,我明天去就是了,好好准备一番,这个国师性子再吊诡,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韦氏缓了语气,又道:“欧阳国师才能卓绝,又有忠心,不然不会在太子倒后,被天后留了命,还如此看重,纵然一下居了高位,太子被废,就再也无心参政。这样的人你得好好拉拢,让他知道废太子已经没有前途了,你现在才是东宫之主。”
看李显样子,不是他不明白,然而他优柔寡断,半天才有些失神道:“你说得极是,极是……”
“可我哪里比得上二哥呢,叫这欧阳太傅一看,岂不是……”李显说着,忽然抬眼看了看韦氏,忙走出了屋去。
次日黎明,天方亮就满室的明朗,那金灿灿的阳光华贵冷清,蕴着荷与药的幽香,如这屋里的人一般,许还要次上几分。
笔洗晕红,毫艳点落,欧阳明日描上美人樱唇。他晨起就开始作画,画上女子雍容淑静,蓝裙凤簪,绣金缀翠,眉目婉约温柔,巧笑嫣然,神韵自成,栩栩如生似见其人,用笔之精致无可挑剔。画者定是将这女子刻在了心里。
慕容紫英看着欧阳明日的背影,双手紧攥着衣带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睛茫然空落。
“观音儿……”欧阳明日自语,他笑得愉悦而温暖,半晌才想起放下笔,问身后人道,“慕容,来看看如何?”
少年方对爱慕之人起了点拥占的小心思,不过飘渺虚无的渴愿,而纵容使然,几番亲近,践尊卑而逾礼义,对欧阳明日而言,可谓得寸进尺,情思更是活泛起来,现下竟有了无理的怒恨。
猝而惊醒,他自己都无法明白为何会那般恣肆,简直是失了心,不可理喻。
“甚好。”慕容紫英答道,声音如常清澈,脸色却是惨白,惊出了冷汗来。
这有些拂了欧阳明日的心情,心下虽几分不悦,反而放柔了声音说道:“有客造访,可否帮我去迎一迎?”
这厢少年心有余悸才跨出了屋,那厢太子显携近卫郑吉已入了府。
欧阳府婢侍不多,显得清静,而前后极深,混了江南水木,缀点柔雅,赏心悦目。
翠树新花掩木廊流水,红屋碧瓦齐列严整,偶遇侍女簪花服罗,喜俏妖娆,都说那太傅公子无双,不识得皇亲贵客。李显走得越来越慢,像是赏景赏到了心里去,通报的人还没走进,就被易水给拦了下来,亲自招待。
易水的脸却比慕容紫英还要冷,只持剑一礼,淡淡道:“太子殿下,主人已恭候多时。”
李显一怔,立时生出怯意来,嚅嗫正欲说什么,郑吉忙上前道:“劳烦引路。”
易水扫过他一眼,转身走在前。
水上流丹亭,泼落一湖红,香台四垂帐,黄幔弄柔光,隐约里一人懒坐,金冠华衣,诡谲张扬,朱砂分黛,眸含轻狂,只赤与金的颜色便淋漓了亭中人,热烈华贵,别无其他。
二侍女挑幔步出,迎面缓来,向易水几人服身一礼,垂首施施而去。
竹栈两步见宽,七丈有余,慕容紫英正立当间,见几人近前,直对郑吉道:“还请在外守候。”
郑吉不语,对李显一礼,转身便走。
饿鬼噬心挫骨的痛苦,几乎刻到了他的灵魂里,就连听到欧阳明日这个名子,都不可抑制地恐惧起来,他岂会想见亭中那个尊贵残忍的人。
欧阳府中,似乎无人将太子放在眼里,李显的怒愤堵在心口,简直要压过了惶惶不安,他冷哼一声,挥开慕容紫英,剑眉倒竖大步走向红亭。
慕容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