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庆幸能在那男人兽性大发前千钧一发的脱身,但整整一夜,邵云飞都未能从那份劫后余生般的心有余悸中抽脱出来,数丈之外那顶雄伟的王帐仿佛地狱鬼门,时刻都能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个尸骨无存。
虫鸣应天,溽风四漫,齐梁的夏闷热难耐,而他却靠着木桩良久都止不住颤抖,心肝脾肺冰寒三尺。直到一个极轻微的脚步声闯进耳中,使得习武之人敏感的神经又是猛然一紧,抬眼见到的是黑暗中走来的一个瘦小身影。
来人是来送水的,却不是哑奴,而是一个令邵云飞又吃一惊的人!
“公——”他刚要叫,却急忙将嘴闭紧差点咬到舌头,但是眼都不眨的再三审视,不错,她才是楚宁的舆国公主苏凌瑶!只不过她如今邋里邋遢的不加修饰,俨然一个打杂的下女。
来人见他认出自己,两颗在眼眶中晃了又晃的眼泪随着一声‘邵将军’再也按捺不住,咻然滑落!
邵云飞急忙极为警惕的四下张望,夜深人静,除了王帐外的禁卫没有多余人。他将苏凌瑶递送到嘴边的水一饮而尽,却随即压低声音追问一句:“公主,你、你怎么会在这?!”
苏凌瑶抹把眼泪哭诉道:“京城沦陷,母后与几位母妃自缢殉国,却不忍让我们姐妹数人也为楚宁陪葬,故着人将我们扮成宫女分几路出逃,能走脱一个是一个…..”
“那又如何会到这齐梁都城来的?!”
“当时我一出宫门就碰上了齐梁军,说是后宫猎捕之女都要被押去劳军,结果我的侍女青儿便假冒我的名字要求面君,才借机将我以侍女的身份一同带了出来。”
原来那女子也是为了护主不惜牺牲自己…….
帐中一幕一晃而过,邵云飞心下狠狠一疼,再抬眼更是满目心酸。虽说眼下真正的公主并未被那暴君染指,但见了今日这般架势,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留在虎穴狼窝如何能得半日心安?
体内一股悲愤渐渐凝聚,原本国仇家恨仿佛一触即发的火药,聚在胸中不得解脱,而今一下子却似有了众矢之的,竟然妄想般化成了诱惑。
带她逃离虎口的诱惑。
次日晌午,三足金鸦格外炽热,以至于缠缚在身上的锁链都晒的跟烙铁般灼烧皮肉。
自从清晨慕枫离帐,公主和那个叫青儿的女子也被人接走,整整半日都没人过问过在骄阳烈日下烤得通透的邵云飞,自是不要妄想有半分水米。喘息急促,喉咙嘴唇跟脚下干裂的大地几乎无差,早就连口水都咽不下一滴。衣衫潮湿,人就像被水淋透复又蒸发,渐渐脱干,最终连汗都流不出来。
可是他却从未断过思索那个昨夜才升腾的,胆大包天的逃亡计划。
国破家亡,天意难违。
可男人的家国之梦,何必如此连累无辜的女子?不是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么?总不会真的赶尽杀绝吧?
下颌一振,邵云飞才回过神来,目光所及是慕枫黑若子夜的眸子,深邃神秘,漩涡一般搅乱所有思绪。
这个男人,真是咄咄逼人。他眼前还是金星不少,但是神智尚算清醒,一如既往甩开那人执其下颌的手指,未曾犹豫。
“哼,精神不错!既然如此,就陪朕出去走走吧!”慕枫说罢冷笑着吩咐禁军将邵云飞绑在自己马后,扬鞭一喝,飞驰起来。
晒了一日本就头晕眼花,邵云飞起初还跟着奔跑,但很快就撵不上千里良驹的速度,一个脚软便栽倒在地!但慕枫并不勒马,依旧拖人就走,若无其事的横穿整个校场朝林中奔去,所到之处渐渐看得带出了斑斑血色。
时值盛夏,林荫葱郁野花飘香,山野中满是五色繁花。然而邵云飞哪有心思欣赏周遭万事,再度回复意识之时只觉周身皮肤都火辣辣的疼成一片,抬眼一看,自己的双手依旧绑着,但连在马鞍上的绳索已被斩断,慕枫的马早已溜达到不远处悠哉的吃草。
……人呢?
他头痛欲裂,再度环顾。除了蝉鸣雀语,一切宁静安详,远远的听得见溪水潺流。口渴难耐,也顾不得细究,挣扎起身,摇摇晃晃攀爬下被浓密枝丫遮蔽的岩石,邵云飞恨不得一步走向山谷底部那救命的甘露源泉。谁知脚下一滑,人刺溜跌落,还未等他搞清状况便是没顶的清凉!
待他狼狈不堪的从水中爬起来,就听见不远处的深潭彼端一阵朗笑!邵云飞急忙循声望去,齐梁国主正盯着他看热闹。
他显然是在沐浴,半裸的身子泡在齐腰深的清澈潭水中,乌黑的长发沉沉的帖服在肩颈胸背,勾勒强健的肌肉,相较裹在厚重繁缛的龙袍甲胄里,显得格外饱满,散发强悍特有的霸道。 虽然已经不是初次见识慕枫的身体,但全无预兆的碰上,邵云飞还是尴尬异常,急急转过目光逃避起来。
“哼,怎么,邵将军还是这般见外?又不是没上过朕的龙榻,朕身上哪寸地方瞒过你么?”
“……哼!”果不其然,邵云飞还是难抑心中怒火,却深知自己根本没有胜算,当即转身涉水便要上岸,谁知离岸三尺便被人从身后抱住!
“你、你放开我!”
他大惊,若非双手绑在胸前定然回手给那人一拳。但慕枫才不理会,推搡着疾走两步连拖带拽将其推倒在潭边青草地上,二话不说就把邵云飞的上衣扒了个干净!
“——无耻!!”还未等全骂出口,一捧清凉的水便浇上磨破的大片皮肤,突如其来的一灼当即让邵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