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冬青深吸了一口气,道:“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怎么?”
他指了指挂在梁逍行囊边的匠品:“您那张面具,能不能借我一用?”
溶洞好似一间巨大的迷宫。
钟r-u石笋从头顶垂下,有些悬在半空,有些倒c-h-a进地面,将视野切割得支离破碎,举目四顾,每一个方向都连接着数不清的岔路,幽深而诡秘。
水声汩汩,沿着脚底的凹陷处流淌而过,洞x,ue仿佛一个仰卧的巨人,苍白的皮肤之下藏着无数条奔涌的血脉,错综繁杂的流淌声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使人更加辨不清东西南北。
与水截然不同的是墙壁。水是y-i-hi的,墙壁却是干涸的,苔藓顺着水畔向上爬,爬到半途便失了力气,再也攀不高。高处的石笋粗糙而苍白,若是凑到近处,便能瞧见许多丑陋的孔洞,好似被虫蚁啃咬过似的。
啃咬它们的不是虫蚁,而是流水,在遥远的过去,这里一度被洪水淹没,在激流的冲刷和蚕蚀下变得千疮百孔。后来,洪水被驱散,改道注入云梦泽,才将这一片溶洞从水底释放。
洪水退却,暗河犹在,流淌了千万年,才形成今日的图景。
卢正秋在洞口徘徊。
当他终于重获自由,等待他的并不是绿水青山,而是无穷无尽的迷宫。
他的足音回荡在巨人的身体中,消瘦的身影融入幽冥的晦色,化作黑暗的一部分。
他是追着南晏七的足迹来到这里的。然而,他并没有随着南晏七一同深入,因为他敏锐地发现声音的异样。
溶洞的构造如此繁缛,任何响动落在期间,都会激荡起层层回声,然而,溶洞中自始至终却只有一个声音。
南晏七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踉跄的人影,南晏七的脸从黑暗中渐渐浮起,好似海面上的礁石在落潮后升起。
南晏七也看清了卢正秋的脸。
他突然上前来,将不速之客推到墙边。
卢正秋只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剧痛,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按进千疮百孔的石壁,一个嘶哑的声音质问道:“是你把五溪人带走了!”
南晏七的手指好似铁钳一般用力,压迫着他的脖颈,使他眼前发昏,胸口涨痛,他从喉咙深处挤出剧烈的咳声:“我没有。”
他虽然说谎无数,但这句并不是谎话。
可惜的是,南晏七并不相信,厉声问道:“地图上画得清清楚楚,怎么会不在?”
他几乎无法呼吸,喉结耸动,哑声道:“莫要忘了人不是石头,是可以走动的。”
颈上的五指勒得更紧:“他们去了何处?”
胸口残留的空气也被挤干,他的视野愈发昏冥,周遭的一切就快要消失不见。他挥霍残留的气力,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怕是只有神明知道了。”
白刃一闪,像一道闪电,自两人之间划过。
南晏七惊得后退,慌乱中放开了手。
卢正秋得以重获自由。
他捂着胸口咳了片刻,便重新挺直肩背,将短剑牢牢攥在手里。
这是昨夜随手夺来的兵刃,方才一直藏在背后,藏到千钧一发的时刻,终于抽剑出鞘。
南晏七咒骂了一声,也从腰间拔出长刀。
虽说他只剩下一只手臂,虽说他被囚禁了数日,可他手里的长刀却依旧锋利,冷光熠熠,锐不可当。
想必在他身为阶下囚的时候,仍然有人在为他打磨这柄刀。
想必他能够逃出升天,循着阿瑾的地图一路前来,寻找五溪人的藏匿处,都是早已定下的计划。
卢正秋感到一阵无力,他像是深陷蛛网的飞虫,徒劳地挣扎一番,甚至没能看清蛛网的全貌,便已被束缚手脚,动弹不得。
南晏七的眸子是灰色的,深陷在眼窝中,眼底满是冷漠,像是在讥讽他的无力。
这双眼曾与他如此相近,后来一度陌路相隔,如今终于针锋而对。
过往不可追,前途更不可期。此时此刻,他已彻底孤身一人。
时间接近黄昏,残阳斜斜地洒进洞口,骤然间将晦暗的洞x,ue照得通明。
卢正秋背对夕阳,望着对面的脸庞亮起,脸上爬满疤痕,比身后的岩壁还要丑陋,嘴角牵动眉梢,皱纹团簇,勾起一抹狞笑。
“也好,在解决五溪人之前,不妨先解决了你。”
第153章 死生契阔(二)
狭窄的洞x,ue中,短兵相接,激撞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