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中乔眼神里一抹黝黑,湮灭了烛火。沉默了半晌才淡淡道:“先祖留下的训示是无论何时何地颜家子孙都要以南陵皇族为重,不惜一切代价。夫人,你慎言。”
赵氏并无惶恐之态,依旧笑得清浅而深邃。
“夫君,你莫急,妾身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比起颜氏一族的责任使命,难道夫君不觉得,在此之前,应该让明太子意识到江山和红颜,不可兼得吗?”
颜中乔心思一动,而后眼神微暗。
“咱们只是颜家分支,不能直接参与皇族之争。”
“我们不可以,但是家主可以。”赵氏道:“据我所知,家主也曾多次劝过明太子,然而明太子依旧不为所动,我行我素。夫君,我虽然只是一介女子。但颜家门楣向来不若世俗之人肤浅,不许女子罔论大事。依妾身愚见,明太子私心大于江山重任。我颜家倾全族相助,若因他的刚愎自用不听劝告自此陨灭,这可对得起颜家祖先?对得起颜这个姓氏?对得起颜家百年荣耀和南陵百年江山?”
她叹息一声,“夫君,咱们虽然是旁支一脉,但若论起亲疏,偌大玉佛山,咱们这一支可是和嫡系最近的。如今老爷子被囚东越,咱们自顾不暇,若再此时为明太子一己私欲而大动干戈,颜家必定元气大伤,也讨不了好,这样做,值得么?”
颜中乔眼神闪了闪,道:“那么夫人的意思是…”
赵氏抿唇微笑道:“夫君,今夜大敌当前,颜家自顾不暇,便是山下南陵有难求助,我等如何还能分身前往?颜家百年传承,子息众多,届时七小姐必定下达命令让叔公他们下山。颜家有令,家主嫡系一脉若有吩咐,我等不可不从。然而若半数以上的人反对,那么只要没有家主铁令,我们是可以不必遵从的。”
话已至此,颜中乔是聪明人,如何听不明白?
“今日下午我收到消息,金凰那十二皇女在南陵受伤一事已经传到了金凰,如今凶手并未查出来,明太子亲自前往金凰与女帝交涉。”
赵氏点点头,“这天底下能在南陵地盘杀人还不露马迹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而与南陵有仇的,除了东越云太子别无他人。所以这件事查出来不过时间早晚问题,届时南陵与金凰必定联手对敌东越。西秦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天下二分状态,便如去年那般,不知会打多久。而颜家此时必然受命下山,我们这一支自然是首当其冲。”
她沉了沉声音,道:“夫君,颜家流传至今,嫡系子孙薄弱,旁系却一代比一代子孙昌盛,咱们是没有二心,但不代表别人没有,也不代表嫡系一支不怀疑咱们。夫君,你别说我小人之心。害人之心不可有,同样,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知道,像咱们这样的大家族,历来就是大染缸。很多事情,不该咱们出头的,咱们还是沉默为好。否则不定什么时候就惹出一身麻烦。”
颜中乔沉思,赵氏说的他自然明白。
颜家内部争斗十分厉害,这不光是指家住之争,其他分支为自己的地位也各有争斗。在这个时候若惹上什么麻烦,可不好收拾。尤其他这种不高不低的身份,更是对那些麻烦有多远避多远才是。
“夫君。”赵氏又道:“今夜只怕玉佛山不太安静,家主没有吩咐之前,我们还是莫插手为好,省得大家以为咱们想要抢功劳,得罪了其他分支,以后咱们在颜家的日子更不好过。”她认真的看着颜中乔,“夫君,从太祖父开始,叔公这一支子嗣最多。一旦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
她握着颜中乔的手,真切道:“夫君,你要劝劝父亲和祖父,咱们这一支不可太过招摇,该低调的时候绝对不能出风头。今晚玉佛山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要贸然行动。”
颜中乔看着她,重重点头。
“夫人,你说的对。”他起身,“我现在就去找父亲。”
门被关上,赵氏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烛火,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看见烛火微晃,有人影一闪而过。她骇然惊起,并没有呼救,有些惶恐惊怕的看着背对着她的男子。
“你…”她努力平复心中的害怕,道:“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今天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插手,你…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喜欢穿黑衣,又那般风姿容貌,天下间除了云墨还能有谁?
这个男子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来的时候便已经制住了她的女儿,暗卫没出现,显然早就丧生在他手上。他威胁她,无论今晚玉佛山发生任何事,他们这一支都不可以插手。于是她才来劝她的丈夫。她不敢告诉丈夫真相,因为丈夫虽然明大义,若知晓她被人威胁,定然有其他顾虑而不从。颜家最不缺的就是子嗣,但于她而言,她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她不敢冒险。
云墨最是懂得拿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