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穆这次却显然不肯轻易罢休。“说清楚。”
这要怎么说清楚。
难道要我告诉你,我从最开始的刀片,到小学生文具里削铅笔的小刀,再到美工刀,再到瑞士军刀,再经历无数数不胜数的各种类型的刀具,再到最后的刻刀…
全在手上过了一遍,用来练习从纸张到豆腐,到包括苹果冬瓜豌豆和米粒在内的一众瓜果蔬菜粮食,再到各种木料,最后再到各类玉石…
把刻刀扔了一万遍,再捡回来一万零一遍。而这一万遍的‘扔’的过程中…
因为少年心性实在太不易打磨,所以在万般痛苦之下,我用它来当飞刀取乐,同时也是泄愤,把其中的成千上万遍的‘扔’,演变为对练习室窗柩的荼毒。
那时候,甚至演变到,我要扎窗柩上第五根雕花横梁,就绝对不对扎到第六根,也不会是第四根,更不可能会是窗户纸。
往事太不堪回首,强行翻开…
也只是满目疮痍的欲说还休。
那些时光,哪里是雕刻东西,分明每一刀每一痕,全落在了那个从孩童变成少年的握刀人身上。
“都过去了,我们快回去吧。待会回到俱乐部,开到山脚别停,我们去上次你们比赛终点的山顶,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有一件很神圣的事要做,在这个不同寻常意义非凡的日子里。
李广穆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他觉得赵宁要和他讲的,是他们的感情。
今晚的这场假戏真做里,真有几缕,假有几分,似乎到时候该清算一下了。
李广穆一路开回了山脚下,然后真如赵宁所说的一路开到了山上。
赵宁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山景,和耳边呼啸着的山风,在心里一遍遍构建待会要说的话,再一遍遍推翻。
在他不断地构建与推翻中,山顶到了。
赵宁下了车,坐到了用来当安全护栏的山崖边直线水泥横线上。
身后是万丈悬崖和皎洁月光。
赵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广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个男人,就在这个地方,开着车绕着我转了三圈。
那三圈里藏了他对我的感情。
“李广穆,你是不是…”
赵宁一开口,声线竟然有些颤抖。
结果,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进入了对事态天翻地覆的目瞪口呆中。
清冷的月光下,山风中有花香虫鸣。
李广穆在这一片几近不可视的漆黑中,对着背临悬崖的赵宁…单膝下跪在地。
是的,我喜欢你。
一直喜欢。
甚至是爱。
我爱你。
李广穆执起赵宁扔飞刀的那只右手,带它抚上了自己棱角分明的侧脸。
手在脸上摩挲,偶尔会碰到柔软的嘴唇,那是李广穆在亲吻赵宁的手掌与手指。
李广穆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了赵宁所有‘不可言说’的那些过往,曾经所有的疼痛与伤痕。
赵宁指腹上和手指间遍布的茧和疤痕,虽然r_ou_眼不可见,但当r_ou_`体紧贴的时候,仍然可以全部感触到。
一刀刀,一道道,全在那里,从来都在那里,一直都在那里。
赵宁低下头看着对他单膝跪地,呈现出百分百臣服和挚爱的男人,红了眼眶。
月光又暗又残酷。
赵宁还是在漆黑中望进了李广穆的眼睛里。
他在那里面找到了自己,也只找到自己。
完完全全、原原本本的自己。
同时,也是他最嫌弃、最厌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