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从见着楼远的那一刻便已将手中的奏折放下,将目光落在了楼远身上,待楼远走到床榻前时只见他微微张嘴正要说什么,楼远却是已行了礼,王上才有些无奈道:“楼卿哪,朕已与你说过多少回,若是无旁人在,你见着朕,无需行这等礼。”
“王上是九五至尊,下臣见了王上跪拜都要来不及,又怎改不行礼?”就算面对的是王上,楼远的语气里还是带着他寻日里的那抹笑意,嘴上说着恭敬的话,行着臣礼,然却又像他心中根本就没有着所谓的君臣之礼般,还是维持着深弓着腰的动作,“就像此刻,王上不说免礼,下臣也不敢直起腰。”
王上颇为浑沉的眸光晃了晃,深深凝视了楼远一眼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楼卿免礼吧。”
“谢王上。”楼远这才直起腰,然他直起腰后却不是看向王上,而竟是背过了身,以背对着王上!
王上看到他这一举动,眸中有无奈也有怅然,却独独没有诧异,好似对楼远这样的举动已经习惯了一般,又是将手抵在嘴上轻轻咳了咳,道:“楼卿今儿过来,可是要与朕说明日小宴的事情?”
“明日小宴要款待的是北霜国的使臣,下臣今儿过来,是来问问王上,依王上的身子状况,可否参加得了明日的小宴?”楼远背对着王上,语气平平无波,却是没了笑意。
在王上司皓垒看不见的角度,楼远的面色是冰冷的,眼神亦是如此。
“咳咳,既是北霜国的使臣,朕岂有不出席的道理,备着朕的坐席吧。”王上完全不介意楼远的举动及态度。
“下臣明白了,下臣这就告退了。”楼远得到了王上的答案,说完话后转过身又向王上躬身行了一礼,也不待王上允准,转身便要走。
王上在楼远转身要走时神色显得有些激动,出声唤住了他,“楼卿且慢。”
楼远停下脚步,却未转身也未回头,好似唤住他的不是王上,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声音依旧平平淡淡的,与寻日里的他可谓判若两人,“王上可是还有其他吩咐?”
王上嚅了嚅唇,定定看着楼远的背影,欲言又止,终是又叹了一口气,道:“无了,楼卿转告邓迁,让他替朕去把太子传来。”
“是。”楼远冷冷应了一声,大步走开了。
在他身后,王上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打开厚重的殿门时,楼远忽然觉得从苍穹中洒下的光线有些刺眼,却明明已经是即将入夜的天。
“邓公公。”楼远看向站在殿门外的邓公公,面上又重新挂起了浅浅的笑意,“王上让公公去把太子请来,道是有事情要对太子说。”
“是,奴才这就去。”楼远是王上身边的红人,邓公公虽然是伺候了王上十来年的老人,却也不敢小瞧这个年纪轻轻的右相大人,对他说的话更是不敢不信不从,领了命后赶忙退下了。
楼远往前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殿前值守的侍卫问道:“方才跟在我身后的那名姑娘,哪儿去了?”
“回右相,那名姑娘说,说她内急,要找茅厕。”侍卫有些忐忑,“小的,小的就给她指了茅厕的方向……”
“……”楼远眼角跳了跳,眼神有些沉。
他似乎就不该把那个小乞丐带进宫!
内急上茅厕?
……
*
南碧城的天依旧黑沉得早,还不到酉时过半,天色便完全暗沉了下来,家家户户已然掌灯。
因着没有离开右相府的缘故,又因司季夏面色不佳且面上还有隐隐的疲态的缘故,吃罢早饭后冬暖故便推了司季夏回房歇着,道是要让他睡个回笼觉,然司季夏在寂药里时早起习惯了,如何也睡不着,却又无事可做,见着院子里的梅树开了花,便让陶木去向府里专门负责打理花草的下人借了工具,开始给这院子里的草草木木修整。
冬暖故也拿他无法,对他所做的事情她不熟悉也搭不上手帮不上忙,是以便裹着斗篷坐在屋前廊下看他忙碌,脚边是司季夏为她升的炭火,她手里捧着的是司季夏为她泡的茶,看着他忙碌在院中的枝枝木木间,看着他专心致志的模样,看着他修剪一株梅树也能修出温柔的笑容来,渐渐失了神,连手里的茶水何时凉透了也不知。
司季夏爱极花草树木,一旦他忙活起关于草木的事情来,他的眼里就只剩下这些植物,完全不去想其他事情,忘了休息,甚至忘了喝上一口水。
若非冬暖故会隔一段时间给他递上一盏茶,只怕他在忙完之前根本连水都不会喝上一口。
冬暖故有些不能理解司季夏对花草树木的喜爱程度,然她也不会去打扰他,因为她喜欢他认真的模样,喜欢看他不经意间的浅笑,像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直至夜色沉下来,司季夏才退回到屋前,看着满院修剪过的草木,嘴角攀着温柔的笑意。
冬暖故还是欣赏不出这院子里几乎都是光秃秃的树木有何动人之处,她只是将手中的茶盏凑到司季夏嘴边,用肩膀轻轻撞撞他,道:“先喝口茶,我帮你拿着茶盏,你喝就好。”
司季夏没有拒绝,而是微微低下头就着冬暖故递来的茶一口喝尽。
司季夏喝完茶汁后这才转身看向冬暖故,只见冬暖故冲他浅笑:“平安,今夜的晚饭,我们出去吃如何?”
“这些日子是皇寺庙会,外边很是热闹,平安不是没有来过京畿?我们去走一走如何?”冬暖故笑得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