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卑职的心意,天气炎炎,陛下一路奔波,难免有暑气。蔬果心怡,绿豆祛暑,可调养龙体。”
“余大人如此,朕甚是欣慰。”左丘颉温和地笑道。那府尹闻言立即乐开了花,连连磕头道谢。于是一行人便谨慎悄然地从府邸出发,沿着勘潍城向北而去。
勘潍城背面是层层叠叠的树林,虽是茂盛,但却不成森林那浩瀚。车马缓缓驶入一片绿洋中,低调而华贵地前行。
玄直坐于马上,只觉得进到了树林中稍稍凉爽了些,些许的鸟鸣和蝉声牵扯着自己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儿时,无忧无虑......那种揪心的感觉又涌上来,在仇恨与情爱间徘徊,不得脱身,又不愿取舍。
现在只能在此徘徊,用现实的假象蒙蔽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这慢慢的树林竟还没有走到尽头。原本穿过这树林,再过一个小镇,就是长陵的远郊了。行进队伍中的人有些疑惑,便把目光投向常广。
常广凝眉不语,他印象中的树林的确无如此长路。但眼前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或许是自己上了年纪,记错了也难免,于是便道:“继续前进。”
“怎了?”马车里传来慵懒的声音,左丘颉撩起帘子来问道。
“回陛下,无事,只是觉得赶路时间太长,琢磨着是否走岔了。”常广道。
左丘颉歪头思考了下,道:“朕也觉得今日用时是否太长,但一直向北走应不会错。”
“回陛下,臣等再前行一刻,到时再见机查看。”
“好。”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日光早已从东边转向了正南。正午时分,天气愈发的闷起来,队伍中已经发出纷纷议论。连常广也觉得,这实在不对劲。
就算他的记忆有偏差,但卫队是不会记错的,这树林原本两个时辰便能赶完,但现在远不止这些时间。但方向绝对没有出错,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蝉噪林愈静。
蝉声......常广忽然心中一惊,发觉那蝉声自始至终便随着他们,那音调和强度始终未变,就仿佛一直在他们之中.。虽说夏日中蝉声连绵是常有的事,但他们毕竟是一路向北前行,不可能有蝉是一直跟着他们......莫非。
常广立刻转身看向左丘颉所在的马车,可那声音却不是从那里传来的。他摇摇头,命令队伍停下来,开始谨慎地打量四周。整个队伍都肃静了,大家皆是习武之人,都明白此时情况有样,他们一定是陷入了一个诡秘的行阵中。
“癸三。”常广唤道暗卫午字队的队长,却无人响应,他心中一惊——他们果然入了一个迷阵之中。
玄直也发觉此次非同小可。上次他们在墨枷郊外的那次袭击不过是群武功还算中上流的门派,也不是常广及暗卫队的对手。但这次,对方在暗,他们在明,绝非等闲之辈。一个名字闪过他的脑海。
微生逆?不过很快被打消掉,若是他,那么上次在墨枷郊外为何不动手。
这样想着,玄直下意识地靠近了马车,生怕出了什么差漏,却觉得马车中无声无息,莫非是睡着了?
“陛下?”
马车里迷糊地应了一声,左丘颉缓缓地掀开帘子,一副刚睡醒的模样,道:“怎?”
常广见他醒了,便也靠近马车道:“陛下,情况不对。我们入了阵中。”
左丘颉瞬间清醒了过来,面容惨白了几分,片刻后开口道:“是走不出这树林了么?”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左丘颉也就心知肚明。握住帘布的手轻轻发颤,但面容上倒是冷静得很,似乎很清楚会有这一刻。
“陛下放心,我等定保护陛下回宫。”常广道,“且此地离长陵不远,宫中的卫队出动很快便到。”
“能联系到么?”
“臣等会尽力。”
左丘颉听闻后倒是一笑,道:“那咱们也别走了,就在这儿。看他能怎么着。”这句话仿佛说给不存在的人听似的。
常广听闻心中一惊,左丘颉心中果然有事搁置已久,这或许与这段时间他没由来的惶恐、焦虑、惊慌有关。
这人究竟是谁?
队伍里都默不作声,卫队杀气凛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那不间断的蝉鸣更是令他们惊心,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
而左丘颉倒是漫不经心,喝了些水便倚在马车边,而常广则在一旁为之摇扇解热。玄直也在一边警觉地四处查看——入了人的阵,再乱走下去,难免会有什么差错,最好的办法即停留在原地,等待与布阵者正面交锋的机会。
这午后阳光毒辣,真是不叫人过日子。
左丘颉用丝帕擦着额头上的细汗,眉头微皱,眼神飘落在那丝帕的暗纹上,记忆便恍惚了起来。
那是印有锦鲤的暗纹,记得左丘飏幼时最爱成日在池边喂锦鲤,瞧得甚是愉快。他便成天抱着他在池边,陪他喂鱼,看着他笑开的童真面容,红扑扑的脸颊,心中就如满溢般,只觉此生足矣。
思索了片刻,忽忧伤涌动。不禁抬起头来,想要打破这种心底的哀伤。谁知这一抬眼,却看到了令他浑身惊愕到颤抖的一幕。
那个让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人,那个让他流干了泪水、哭到流出血液、痛至心灵的人,那个绝世无双、天妒之人就站在那林间,倚着那高挺的树木,浓眉俊眼,棱角分明,阳光打在那麦色的皮肤上,如梦幻般令他炫目,那才是真正的玉树临风。
“飏儿......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