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长椅上打了个小盹,月亮已经升起,周遭一片昏沉。他站起来,在落叶织成的绒毯上走了回去。
他想,自己不能再跟秦正思犟了,他首先,要避开药物与针剂,那些东西才会使他发疯,他要装乖才能获得一个和平谈话的机会。周日的下午,秦正思又回家里来了,他把药整齐地码在秦正语的面前,秦正语正要送入口中的时候,突然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结婚?”
秦正思有些疲倦,他的表情稀松平常,“年末啊,我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吗……算了,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你根本不记得任何东西。”
“那就是……过一两个月?”
“可能赶在元旦吧,这个时候领证的人应该挺多的。”
“谁?”
“嗯?”
“我嫂子,林彩?”
秦正思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你老早就见过的,林彩,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
“哦,我想起来了,对,你们在一起两年多了……”秦正语把眼神错开,盯着空气说话,“我老是会忘记事情,得需要人提醒才行。”
“我知道,我给你介绍她,也介绍了几十遍了。”
“对不起,我有病。”
“没有必要说这句话,你好好吃药就行。”
“那你们结婚以后就彻底搬出去住了?”
“你又迷糊了吧,我已经很久没回这里来了,也就算差不多搬出去了吧,”秦正思心不在焉地,“不过还得供房,供上好几年,每次缴完房贷,都有些吃紧,她现在已经怀孕了,三个多月,我本来想晚一点要孩子的,真的没办法,只能给他这样的出生环境了。”
秦正语艰难地点点头,他喉咙里有一团毛刺,扎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边觉得秦正思这样跟他说,实在是太残忍,一边又觉得,秦正思是在逗他玩,倒要看他什么时候露馅。
秦正思看着他,“最近有坚持吃药吧,感觉是不是好了很多?”
“嗯。”
“你按时服药以后,就会安静沉默下去,这个时候是最安全的,而我最怕每次问你事情,你突然反悔不认,又开始自说自话,每当这个时候,我真的很头疼。”
“秦正思……你知道我最近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么……”
“知道,你跟我描述过很多遍了,像做梦一样,出门也在做梦,睡觉也在做梦,你都分不清梦跟现实的边界了对吧。”
“对,”秦正语感到很恐慌,因为对方确实说中了,“就是这种感觉,我找不到路了,好多的墙在那里,明明看不见,但它就是在那里,我知道我过不去了。”
“不要害怕,医生说只要你情绪能镇定下来,就不会出大事。”
“那,那我什么时候能彻底好起来?”
“不知道,医生也说不准,但一定要坚持吃药才能保持镇静,不然你也没办法出门上学,更别说工作了。”
“我知道了,”秦正语手在发抖,他端起那杯水,“我会听你话的。”
药是苦的,他吃药的时候浑身战栗,堪堪要吐出来,秦正思过来给他拍背,他的手掌顺着脊背往下,又往上,就像一团来去不定的热风。
51.
他终于还是吃了那些看起来十分可疑的药,他出于本能,排斥这些东西,但又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世上唯有秦正思一人,是绝对不会加害于他的。他叫你吃,你便吃了吧。
秦正语似乎是突然才发现,他所处的这间房子原来如此老旧了,伴随了他的童年、青年,逐渐老得满脸皱纹,呼出的气也是腌臜的。他先前怎么没发现过呢?而且还如此冷清,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像有一股幽暗腐朽的风包裹着他。他蹲在阳台上,在洗衣机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伸进一只手去,却只捞到了一团空气,他失望地坐在地上,清醒地觉得那小四驱车确实只是一个幻想了。他一直对弄丢了车子这件事感到懊悔,小时候的情绪与记忆残留在潜意识里,让他开始编织梦境了。
秦正语抬头看着阳台顶上吊着的白炽灯,它时不时发出吱吱的响声,好像它的身体里藏了一只虫子。他和秦正思之间,到底还剩多少事是真的?性是假的,爱是假的,到头来,他根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