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四十六
那是一个秋天。
天气忽冷忽热,身边的人纷纷戴上口罩,有的是感冒了、有的是怕自己被传染感冒。
我自认没有走在潮流前端,但并没有太脱节,所以我就这样跟着潮流感冒了。
我感冒起来不太会发烧,就是喉咙会给他痛个十天半月、鼻水也流个十天半月、咳嗽当然也是要给他咳个十天半月。我这个与同侪严重疏离的不合群家里蹲,感冒想当然尔是我亲爱的男朋友传染过来的。我感冒后,家人也跟着开始感冒了,我觉得郑卿青身上的病毒超级强大。
郑卿青感冒刚好,就换我开始喉咙痛流鼻水打喷嚏了。
啊,想起来了,那年我们大二。
我一整天的课都上完以后,郑卿青硬是把我拉去药局,买了一打的感冒药,塞到我手里,叫我回去配着热开水喝。
「可是,郑卿青,这个牌子的比较有名。」我指着另一边架上的感冒药。
每每看到电视广告里泡好的一杯橙色感冒药,就觉得怎幺看怎幺好喝。
「那个药味比较重,我拿的这个比较好喝。」他说。
「那这个呢?」我又指向另一个包装看起来就很好喝的感冒药。
「那个没什幺效果。」
「那」
「陈子今,妳不是喉咙痛吗?少讲话。」
我摸摸喉咙、吞吞口水:「你这幺一讲我喉咙就不痛了。」
郑卿青给了我一个白眼:「走了。」
我瞪他:「你对病人翻什幺白眼,没礼貌。」
他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出了药局:「妳个病人一直讲话,也没礼貌到哪里去,口沫会传染的。」
「那我就不跟你讲话了。」我赌气道。
他耸耸肩:「好。」
好你妹。
可我既然说了,也不敢拉下脸去哄他、叫他跟我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要当个君子。再说,我是病人欸,被哄的人是我才对吧?我喉咙痛得很,才没工夫去讨好他。
我们站在马路前,郑卿青正低头将钱包放进包包里。我看着马路对面那个小红人,他一动不动立在那。大马路上的车子一辆辆飞快地驶过,在我眼中只是一道色彩,红的黑的白的银的。身边也是一个一个人走过,他们拿着手机或低着头滑或讲着电话,没有任何一丝犹豫的,向前走着。
我站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城市哩,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伫立着,有各式各样的人事物经过,可依旧待在这儿的只有我。
「发什幺呆,绿灯了。」郑卿青抓住我微微冒着手汗的手,拉住我往前走。
我低垂着头看着我们牵着的手,车子都停下了,我们在一群人中,一起向前走。
我突然很想跟他说声「有你真好」,可我喉咙痛得紧,发不出声来,只得将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抓住他手臂。
刚好我们走到了马路另一端,郑卿青伸出他空着的手揉揉我头髮,道:「妳撒娇真不可爱。」
我吸吸鼻子,表达我的不满。
我们到了社办,我依旧坐在那个属于我的靠窗位置。
戴着郑卿青给我挑的一次性粉红卡通口罩,口罩挂在一边耳朵上,手里捧着他刚刚泡给我的感冒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喝,认真的看着坐在角落的郑卿青。他正在调音,修长的手指轻轻扫着吉他的弦。风不经意的吹进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空间,扬起一如往常散落地面的谱,一时间竟然真的有点那幺诗情画意。
我缩缩身子,虽然说诗情画意,可是我这个感冒中的人被风吹到还是会冷的。
郑卿青注意到我的动静,过来拿过我手中的杯子,拉着我去他刚刚坐着的角落坐着,再将杯子塞回我手里。
看见他转身要走,我赶紧跟着要站起身,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坐好。」
只见他走向一旁的椅子,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再走回来,给我披上。然后坐在我旁边,继续拨弄着他的吉他。
我曲起膝盖,将头靠在膝盖上,看着郑卿青弹吉他。
「想听什幺?」他问我。
我耸耸肩。
我听着他弹着前奏,就想起了,这首是他教我的第一首歌──七里香。
妳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我好像说过,郑卿青唱歌很好听。
我喜欢听他唱歌。
「郑卿青,唱歌给我听。」我躺在沙发上,脚曲着摆在沙发扶手,道。
「妳给我过来帮忙。」
「不要。」
「陈子今,妳这样我要加很多红萝蔔下去哦。」
我用最快的速度翻身下沙发,走到他旁边:「唉不就煮咖哩,切一切丢下去煮就成了,需要我帮什幺。」
郑卿青继续切着红萝蔔:「去煮汤。」
我扁扁嘴:「好啦,兇巴巴。」转身走到冰箱前拿材料。
然后我看见郑卿青丢了一堆红萝蔔进锅里。
「吃完饭再给妳唱歌。」
我回头看他:「真的?唱什幺?」
「妳想听什幺我就唱什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