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就得启程。百里婧送司徒赫上马车,看着他脸上的伤疤又难过得很,司徒赫拍拍她的头,笑道:“傻姑娘,我的命还在,就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别苦着脸叫我难受。让你一人呆在这大西北,我虽不放心,可这副身子虚弱得连我自己都照顾不好,留下来只会是拖累。你万事都要小心,多听父亲和刘军师的话,再不可莽撞行事了。”
百里婧发现自从在边关再见到赫,他一直以来眼中那种锋芒神采完全消失不见,虽然他在对她笑,凤目柔软,可他并不开心。去年冬日回京述职时,从雪地里一把将她抱起来的年轻将军,如今再不会一笑就露出雪白的牙齿,好像人世间的快乐和满足都在他的眼睛里,他是从未有败绩的盛京第一纨绔司徒赫。
“赫,你好好养伤,等我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秋猎……”百里婧忽然住了口,本想博他欢心,却突然记起自己的左手已经废了,从此弯弓射箭已然不能,于是,她又笑着改口道:“好吧,到时候我让着你,你一定要拿到秋猎的头筹,就当是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好不好?”
司徒赫并不知她的左手已废,见她开心,遂展露欢颜道:“好,送给你当生辰礼物。”
百里婧总算放心了,赫答应了便会做到,他肯定会好好养伤。
交待完了司徒赫,墨问已等急了,见她走过来,他却无话可说。
百里婧为他披上黑色的披风,边系带子边嘱咐道:“路上冷,尤其是晚上,你要记得添衣,我虽已吩咐了桂九好生伺候,但那个奴才一直是不大中用的。还有,回京路上难免颠簸,我已让人给你备下了软垫,这样就不会弄得腰上背上大片青紫淤痕,我不在,你对谁喊疼?即便父皇不下旨,我也是想让你早些回去的,毕竟江南的水土于你的身体更好,这大西北的风沙太重了,又冷。”
墨问抓着她的手,面带离愁。
百里婧仰头望着他道:“就算是为了我,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朝堂之事若是应付不来,便退了吧?”
墨问心道,他什么应付不来?他只担心一回去,之前的所有都变成了梦,变成了他心头的妄想,那他这一去就太不值了。
在送行的队伍中间,墨问不慌不忙地拉着她的手,认真地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所有旁观的人都不知他写了什么,独他的妻知道,这是一种旁人羡慕不来的亲密。
“小疯子,我会好好调养身体等你回来,你也要答应我,快点准备好,别让我等了又等,等得快要熬不住了。”他不掩饰,告诉她心里所想。
百里婧想起昨夜种种,脸上一红,尤其是这最后一句,又让她想笑,她望着他充满期待的黑眸,咬着唇点了点头:“嗯。”
真乖。墨问心里感叹不已,他的妻怎么忽然变得如此乖巧喜人,他这梦做得可真够美的,越发不舍依依了。好在人人都知道他们是新婚,倒也无人责怪。
磨蹭了好久,回京的队伍总算出发了,墨问掀起马车的帘子朝外望去,看到他的妻站在原地挥手,却不只是对他一个人,稍一侧目,看到后面的马车里司徒赫也探出了头……
唉,情敌无处不在,明恋的,暗恋的,染指过的,妄图染指的,他的日子过得可真累,生活在一个遍地情敌的恐怖环境里,飞来蹴鞠,万箭穿心,下次不知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那些情敌哪个都不肯让他安生?但也似乎从另一个侧目衬托了他的地位有多重要——他名正言顺地拥有他的妻,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近水楼台光明正大,所以才会招来无数嫉妒。等这次回去盛京,让那些情敌瞧见他的妻对他已然动了心,他们的恨该有多可怕啊?
他就想看看有多可怕!
他已经等不及想要炫耀!
憋屈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久,他怎么着也得扳回一局,尤其是在迷津谷的山洞外面淋的那场大雨,让他永生难忘。
一记起那场冷雨,想到韩晔,墨问的眉头顿时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多么遗憾,让他的妻铭心刻骨此生难忘的爱情是韩晔给的,她会不会一不小心又将他推得远远的,只愿与韩晔远走高飞?
他始终记得她扑进韩晔的怀里那番卑微到骨子里的祈求,在墨问的面前,在司徒赫的面前,她从身到心始终高高在上,这当然是好事,他不希望她如此卑微弱小,他愿意看她嚣张跋扈,只是韩晔……不该是她的例外……他最恨韩晔这个该死的不动声色的例外!
……
两个情敌同行,能有什么话说?
司徒赫不待见墨问,墨问也不愿搭理他,何况他又是个哑巴,乐得对所有人缄默不语。因为两人身子都不大好,行程也不赶,行了约十余日,当夜在驿站歇脚时,墨问巧遇散步归来的司徒赫。
他站在廊下没出声,倒是司徒赫朝他走了过来,开门见山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这么直白,倒让墨问意外地一挑眉,扬起笑脸看着他。
司徒赫脸上那道伤疤触目惊心,他不曾用任何乱发遮挡,似乎全然不在意似的,他的语气却很认真:“婧小白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一直在我身边长大,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欺骗她。你知道我不喜欢你,甚至对你十分厌恶,因为你配不上她,即便十个你加起来也配不上她……”
墨问听着,在心底叹息,是啊,他懂司徒赫护犊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