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从床上坐起来意识还有点不清醒,过度酒醉让他头重的像是顶了块生铁。环顾四周,杂乱的小阁楼,东西挤得满满当当。
他还在红芭。
楼下吵得沸反盈天,司南撑着头胃里有点难受,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十点了!他心里悚然一惊,腾地站起身来,头晕目眩的差点吐出来。
缪然刚好上来,拽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司南皱着眉摆了摆手。
缪然冷不丁笑出声:“看着这么大高个,结果是个一杯倒,你可真有出息!”
“我记得我喝了不止一杯吧?”司南捂着胃,表情有点难受。
“想吐?”
“嗯。”
缪然越过他往床尾后面走,司南转过身去,才发现那里还有一扇门,打开是间逼仄的不能再逼仄的厕所。
“吐吧。”
刚说完,司南就抱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缪然抱着双手靠门边站着,笑容玩味:“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喝醉酒睡一觉再起来吐的,你可真能存货。”
司南本来都吐完了,一听见那“货”字胃里犯恶心,硬生生又呕出点酸水来。
“漱漱口吧。”缪然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司南漱完口,又洗了把脸,从厕所出来满屋找自己的外套。
缪然从身后衣架上取下来递给他:“这就走了?不下去玩会?”
“不了。”他说着,穿好衣服就打算离开。
“你打算怎么办?”
司南扯着衣领转过身。
缪然耸耸肩膀:“我是说,以后,将来,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司南实话实说道。
缪然神经质的挑了挑半边眉毛:“你还打算继续喜欢他?”
司南听了他这句问话,习惯性的摸出烟盒,取了根烟出来,拿在指间把玩了片刻,却没有点燃。
“坦白说,我并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但……我不觉得同性恋是罪过。还有,我喜欢陈森,那也不是我选择的。”他垂眸,把烟别到了耳朵后面,双眼皮往上抬的时候,眉头下压出深深的褶皱。
“假设,我就是个同性恋,我一无所有的来到这世上,离开的时候也必将是两手空空。我不进行掠夺,也不参与攻击,我觉得,世界不应该怕我这样的人,即便我是个同性恋。”
某一个瞬间,这一方狭窄的空间好像变得更静了。
缪然一言不发,好像沉浸在一种莫可言说的情绪之中。
司南见他不说话,犹豫了一下:“那我,就先走了。”
“司南——”缪然突然叫住他,“你能,抱我一下吗?”
司南明显对他这个请求感觉到诧异,犹豫了两秒,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他突然想到陈森,想到那人脸上常年挂着的不正经笑容,想到他的每一次沉默,每一次皱眉。他是否也曾无助?也曾恐慌?是否也曾憎恶自己?希望能有人给他哪怕一个拥抱。
司南想到这些,五脏六腑就像被火轮着烧了一遍。
缪然被司南抱着,恍惚间生出一种自己其实还很年轻的错觉。
没错,他是还年轻,可到底不是十六七的年纪了。
少年的怀抱比想象中结实可靠,若有若无的烟草味让人觉得安心。他有点心动,有点嫉妒,但终究难得善良了一次。
缪然从他怀里退开,眼睛泛红的笑着问:“抱男人是什么感觉?”
司南想起的却是那次运动会,陈森扑进他怀里的那一瞬间。
什么感觉?
比捡钱还要再开心一点吧。
楼下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司南看着缪然很快的被他的朋友们拉走,他拒绝了几个上前来搭讪的人,推开酒吧大门走了出去。
下雨了。
他站在檐下伸了伸手,很清凉,空气里有泥土被洗刷继而蒸腾出的浓郁腥气。
“红芭”的斜对面是一家花店。店面极小,装饰的很复古。墨绿色的窄小木门,堆满台阶两边的清新绿植,玻璃橱窗后面是色彩鲜艳的花架。檐下的雨水珠帘似的敲打在那几片延伸出去的绿叶上,滴滴答答,叶脉被清洗出来,仿佛生命的脉络一点点清晰。
他看的出了神,有人经过,轻轻推了他一下,骤然惊醒,满世界的风声雨声都在一瞬间涌入眼里。是在这样一个时刻突然感觉到孤独。
无边无际,不可捉摸。
他想见陈森,突如其来的。
雨越下越大,泼天雨幕下,车的行进速度被迫慢下来。男人侧头看了一眼副驾驶,打了个呵欠,没话找话聊的问:“小兄弟,你这么晚着急去东石,是有急事吧?”
“嗯。”
“我这车平时专跑阜城到东石这条线,以后你要需要用车,就给我打电话。”男人从遮光板后摸了半天,取了张名片递给他。
司南依言收下了,有点疲倦的靠向一边。
胃里基本吐空了,从下午到深夜什么都没吃,就喝了一肚子酒,又淋了雨,要不是心头还栓着点念想,他怀疑自己可能立马就能晕过去。
司机大哥一路都在打呵欠,司南怕出意外,只能强撑着j-i,ng神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着。没成想人家根本不领他的情,委婉的表示说:“小兄弟,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要不你睡会儿?我这跟你越聊越困,快睡过去了我……”
“……”
东石离阜城也不算远,开车快的话三个小时就到了。
夜里凌晨快三点,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