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忧,有我扛着呢!”杜永贞嘻嘻笑,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盏酒杯,斟满了酒,递去肖珝跟前,“来殿下,喝一口,暖暖身子!”
肖珝在宫中鲜有喝酒,但抵不住北方这天寒地冻,便接过了这一杯,辛辣下口,啧啧道:“这么辣?”
“嘿,这自然是比不得殿下您新婚之夜的合衾酒甘甜了!”杜永贞大笑,又言,“您今日还有信要带给皇上吗?”
肖珝放下酒杯,从怀里取出信件递给杜永贞。
这一路行军过来,肖珝早已感到了异样。起初贴身保护他的那几个兵将,似乎也早已经换了一拨人。
除了杜永贞外,周围全都是不熟悉的面孔。
的确是有人在准备有所动作。
他不知究竟是谁人在背后安排,也暂时摸不透那人的盘算,但一切都得小心行事,这山高皇帝远的,纵使他是太子,那若是不小心掉了小命,任谁都说不清楚。
他方才接了杜永贞的酒,也是先见杜永贞饮下无碍后,他才敢喝,只怕是有旁的人在饮食中下毒。
而他虽然一直掩面而行,不在大军前抛头露面,却免不了不跟另几个副将和军师商议,以指挥军中事宜。
可他却不能保证顶替肖瑧一事会否早已被旁人所知,更不保证周围会不会有肖珏或包正平的人。
如此一来,绝不敢掉以轻心,否则搞不好便是欺君之罪,送回去的每一封信,只怕都会成为话柄。
因而他递给皇帝的行军战报,实则是临摹了肖瑧的字,让送信和接信之人以为是肖瑧所书,但信笺之上,却是他肖珝本人的字迹。
如此一来,那暗中指使之人若是偷偷拆封他的信件,必然能识出字迹差别,那摆在那人跟前的,即是两难抉择----
承认偷拆了战报,当着面朝文武告太子一状,皇帝就算想护太子也拉不下脸面,太子必然被废,而那人也是死罪。
或者不看信件,直接呈给皇帝。皇帝必知太子欺君,可皇帝爱长子天下皆知,加上肖珝在信中情真意切地承认错误,皇帝只怕不会继续追究,指不定还会站到太子一线,多有嘉奖,那这辛辛苦苦设下的局便没了用,那人计划落空。
肖珝在赌,赌那人会如何处理信件,也在赌皇帝对他的父子之情。
临行前,肖珝早已与顾翰林和张旦商议好此事,以防不时之需,会将此计先行禀明皇后,求得皇后背后相助。
而若有谁要在皇城中兴风作浪,便按原计划处理便好。
一壶烈酒已下肚,杜永贞面色红润起来,舌头开始有些打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俯看着肖珝,痴笑道:“殿……殿下,您有所不知,起初我们……我们听闻是四殿下来……都有些慌……不怕我胡说……四殿下的胆小如鼠,可,可是我们……天下皆知……”
“是,四弟确有些……”肖珝应着,微笑摇头。
“还好……还好是您来了,”杜永贞继续结结巴巴道,“只可惜……可惜不能在大军面前露面,但是……但,但是已经足以鼓舞士气了,将士们……都等着尽快胜战,早日还家呢……”
营帐帘帷吹动,又拂进来一股寒风。
肖珝喘息突然一窒。
而杜永贞浑身的酒气也被这股子风给立马吹了个没影,手心触上了腰间长剑剑柄,低声警觉道:“殿下小心。”
寒风瑟瑟,其中隐约有着腥味血气。
还不足片刻,这股子血腥已逐渐浓烈,杀气逼近。
营帐外早已是人声鼎沸,浓烈的血腥味在入夜之后浓黑的天色之中徜徉开来,渐渐把整个营地都浸润在了刀光剑影的火海之中。
这是一场毫无准备而手无寸铁的屠杀,大军防不胜防,似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才准备睡下的将士们拼死挣扎起来抗击,许多人甚至还来不及拿起武器,就已被冲入营帐的敌军刺穿了胸口。
火光冲天,刀光剑影,厮杀声,怒吼声,惨叫声,逃亡声……每一声都刺入肖珝耳中,令他浑身战栗,牙齿咬紧了唇角,隐隐透血,目光寒凉得堪比这风刀霜剑,刺骨冷冽。
“究竟什么人居然敢偷袭!”杜永贞啐了一口唾沫,提着剑就要出营帐,“殿下您在此,我在帐外保护您!”
肖珝从枕下摸了一把利刃,藏于袖中。
正值此时,一个满身带血的将士突然冲入营帐内,拱手急道:“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来偷袭,我军被杀得个措手不及,只怕是凶多吉少,还请太子殿下速速离开,以保平安!”
还未等肖珝回应,这将士已走上前来,想要去扶他。
“离开?这……这不太合适吧?”杜永贞有些不解,“大敌当前,还有主帅离开的?”
那将士瞥了杜永贞一眼,言辞凿凿,一脸正气:“殿下确是主帅,但更是储君,若是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杜副将也担不起这个责吧?”
“这个,好像也是啊……”杜永贞心有不甘,但想了想,还是妥协,“那……那么还请殿下暂且避开,以免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