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重责在身,而身不由己。
若还是曾经东宫太子,大不了不要这储君之位了。但如今才将包氏势力一网打尽,很多事情还需善后处理,天下要稳,还得有天子励精图治。
肖瑧他虽也有治国之能,但却因着这中毒的事而心神不宁,一点忙都帮不上,他也不忍这至亲的弟弟在最后的时日里,还要替他劳心劳神。
话还没说完,又是门被推开的声响,只见肖瑧又灰溜溜地挪着步子回来,不情不愿地一屁股往椅子上一坐。
“不错,还能找到回来的路,”肖珝笑了笑,“今后让人重新修整一下宫中道路,再弄得百转千回蜿蜒曲折一些,这样你便哪儿都去不了了!”
肖瑧没好气地哼了声:“我找人带路可不就行了?”
“难怪能回来,莫不就是有人带路了?”
话音刚落,童山便引了阮至入内。
阮至气喘吁吁:“四殿下,您跑得可真快,我险些都没追上来。”
肖瑧面上一红,嘟囔道:“什么呀,我没见你啊。”
“方才不是臣给您指路……”
“呸呸呸,谁要你给我指路!”肖瑧跳脚,“我是让你给我做点吃的送来,我饿了,你快去弄点山珍海味给我!什么东西最值钱就要什么!”
阮至:“……”
阮至十分委屈,气氛十分尴尬。
余绍元只得开口化解这局面:“要不,还是由臣给您把把脉吧?”
“不要!那么多太医都诊不出来,还害我喝了不少药,苦的哟我三魂七魄都快散了……”
每日几碗苦药入喉,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更何况喝了药后,还不一定能解毒,说不定还是得死。
阮至讶异一问:“殿下病了?”
肖珝点点头,觉得阮至也是自己人,便不隐瞒什么:“包正平曾派人负责老三和老四的膳食,悄悄在其中下了毒,而依包正平所言,那毒极其险恶,也无药可解……”
说着,他苦笑着对肖瑧又道:“余太医艺术高明,也许他有办法,你别任性……”
众人以为他是这天下间最尊贵之人,任何东西都唾手可得,却不知他深怕失去,尤怕至亲之人离去。
阮至拖着下巴想了想,才有些小心地说道:“皇上,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说?”
肖珝点头。
“包正平的人的确到膳房待过一阵子,也确是负责四殿下的膳食,但我觉得他们厨艺太差,所以每次他们做好的饭菜,我都偷偷倒掉了,而给四殿下送去的,都是我亲手重做的……”阮至道。
肖珝眼角有些颤抖:“所以……”
“所以依臣猜想,四殿下他应当……不会死……”
肖珝:“……”
余绍元:“……”
童山:“……”
肖瑧:“所以说,我此前喝了那么多苦得要我命的药,都是白吃了?”
阮至:“大约是的。”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肖瑧:“这么说我并没有中毒了?我还可以活几十年了?太好了,我这便收拾收拾,我要云游天下去找萸然公……”
话还没说完,肖珝一手搭在他肩上:“你容易迷路,天下就不必去云游了吧。”
“啊?”
“好好待在宫里,还有很多奏折需要你来批。”
“嗯?”
“江山社稷为重,我相信我亲爱的弟弟可以做得很好。”
“啥?”
肖珝转头对童山道:“童山,你去替我收拾收拾东西,明日便启程!”
童山看着肖珝面容,才觉自己许久没见他如此欢喜了,也忍不住笑起来:“皇上您要去哪儿?还是像以前秦淮河边看花魁去吗?”
肖珝抿唇笑着,摇摇头:“寻仙。”
山中岁月长。
道观掩映在山青之间,树木环抱,郁郁葱葱。
虽正是酷暑,但一入山林中,便也不觉炎热,浑身反而是清凉起来。沿着平整砖道行至山下,又再拾阶而上,沿途不见旁的人,唯有两人脚步窸窸窣窣作响,回荡在林里,惊起了飞鸟,掠枝而过,掉落几片树叶。
一片树叶落在了他的肩上,他抬手拍了拍,又扬起下巴,望着遥遥山中白墙青瓦。
“我说,四殿下现在恐怕正在宫里咆哮呢,您就这样直接甩了份圣旨给他,”童山道,“他一心想去寻萸然公子,只怕这愿望也是实现不了了。”
“可那已是早就无法实现了,”肖珝一步一步往前行着,“萸然他……”
他咽了口气,将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低头看着怀里那一团黑色的毛球。
毛球打了个哈欠,好像从来都睡不醒似的。
或是它已到了垂暮之年,钟鸣漏尽。
到观门外,一个面容清秀的小道童正在清扫,见到肖珝与童山,倒也规规矩矩地颔首微笑,细声道:“道友何事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