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真的。不过如今人数太多,引贵亲同住怕是顾不过来。等到人少些,戴公公便会让人去接贵亲进诸王馆供奉了。到得那时候,诸位娘子的父亲与从人也不许在京中随意走动,须得去往同南馆安住。”
戴公公?宫中来使姓“戴”?张清皎轻轻颔首:“这些时日,便有劳娘子照料我了。”
“本便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张娘子何须如此客气。”圆脸宫女道,“张娘子可想吃茶?我这便出去瞧瞧。”她转身出去了,张清皎望着她的背影,独自坐在正房里沉思----不知这诸王馆里的筛选,又会从什么时候开始?以什么方式进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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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戴义回到禁城,向周太后与朱见深回禀,将采选中发生的大小事皆一一说明。周太后特意将朱祐樘叫来一同听,很是高兴:“瞧瞧,还是戴义能干。都说至少须得十一月才能带回我的孙媳妇,如今可不是提前了十几日么?”
“良家子已经带回来了,之后该如何挑选,还请万岁爷与太后娘娘示下。”戴义道。
“还是按宫中的旧例罢。先给她们量体裁衣,再命积年的老宫女教她们宫中礼仪。”周太后略作思索,“想必不出十日,必定能筛出不少人来。至于之后----重庆已经答应过我,替二哥儿好好挑选媳妇了。”
重庆长公主是她的长女,亦是朱见深嫡亲的姐姐,素来颇得朱见深的尊重。尽管她性格温和,却到底身份尊贵。若有她镇着,便是万贵妃想横插一手,想必也很难如愿。周太后略作思索,又道:“若是能让淳安、嘉善她们同去,亦是极好的。”
朱见深想起万贵妃这几日悄悄与他说的话,眉头禁不住一动,忙道:“有重庆阿姐一人就够了,哪里须得姊姊妹妹们一同去呢?这么多长辈大张旗鼓地过去瞧她们,像什么样?按道家所言,岂不是平白折了那些孩子的福气?”
周太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噢,那皇帝也举荐一两个人罢。”
朱见深轻咳一声,厚着脸皮道:“旁的不说,贵妃的娘家弟妹许是能帮得上忙的。重庆阿姐身份贵重,她不方便过问的事,还是由万家的弟妹来问更加妥当些。当然,一切都以重庆阿姐为主,她说选谁便选谁,朕都听她的。”
闻言,周太后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自家女儿是什么性情,她能不知道么?便是镇得住万家宫婢派来的小人,也很难与对方你一言我一语地抗争。于是,她便道:“总该有位经验丰富的长辈在场才好。这样罢,将我娘家的弟妹也叫上。”谁没有几个弟妹呢?万贵妃能使唤她的娘家人,她也能使唤。
朱见深见她的心情已经有些不妙了,自然不敢再争,只得笑呵呵地答应了。周太后不再理会他,只握住孙子的手道:“改明儿让宫里的画师给那些选出来的良家子好好画像,也好让二哥儿瞧瞧,是否有合眼缘的。”
朱祐樘微微笑道:“祖母,这……似乎与礼不合。”
“有甚么合不合的?合你的眼缘才最要紧。”周太后道。想起清宁宫里那些都是摆设的宫女,她便恨不得多挑几个孙儿感兴趣的良家子充实东宫才好:“我瞧着喜欢的孙媳妇,你未必喜欢,这可是不成的。”
“只要是祖母挑的,孙儿便喜欢。”朱祐樘忙道。
回想自己当年选后的时候可没有得到这般待遇,朱见深也在旁边帮腔:“母后挑出来的孙媳妇,谁不觉得好呢?到时候,等重庆阿姐选定几位良家子进宫安置,儿子也可帮着母后参详一二。”
周太后哪里不知道,他掺和这件事定然是万贵妃的意思。不然,最近只对修道感兴趣的皇帝,为何会对采选太子妃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若不是万贵妃吹的枕头风,他恐怕早就将这些事都交给她,自己去钦安殿歇着了。
只是,皇帝选定太子妃亦有先例。当年英庙便亲自看了吴氏、王氏与柏氏,从中择取了吴氏作为未来儿媳。她总不能以这是后宫事给堵回去----毕竟,太子妃或者说未来皇后,确实不仅仅只是后宫事而已。
见祖母与父皇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朱祐樘忙跪下来叩首:“有劳长辈为儿臣如此辛劳,儿臣叩谢祖母之关切与父皇之隆恩。”
朱见深挥挥手让他起身,转身便告退去了安喜宫。周太后望着儿子的背影,心中一阵气闷:“这可真是……甚么都听那个宫婢的!到时候,有他撑腰,那宫婢必定会不安好心!我的儿,你且看着罢,无论那宫婢如何胡闹,祖母都定会为你挑个最合适的媳妇。”
“孙儿明白,让祖母费心了。”朱祐樘道,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再有数个月,他便能得到专属于自己的家人了。这教他如何能不高兴呢?便是从未见过面也罢,便是不知容貌性情也罢,只要她愿意待他好,他必定会百倍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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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尚功局的老宫人果然前来给良家子们量体裁衣。张清皎张开双臂,挺直脊背站在房屋中央,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们。这几位老宫人却是面无表情,既无笑意,亦无怒意,让人瞧不出任何情绪来。
老宫人们量得很是仔细,张清皎甚至有种错觉,她们正在一寸一寸丈量与观察自己的身体----高矮、胖瘦、体态、皮肤、手足的长短、颈背是否挺直等等。她们还以做鞋子为名,脱下了她的绣鞋,仔细地打量着她那天生纤细的足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