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杬怔了怔,思索片刻后回道:“皇嫂忙碌于宫务,又须得时时教导仁和她们,刘氏也是担心若贸然去坤宁宫,说不得会给皇嫂添乱。”皇兄忙于朝务,大概从未注意到后宫中的琐事。刘氏一直被母亲拘在身边,怎么也不许她与皇嫂真正亲近起来。她钦佩皇嫂,喜欢小侄子,却无奈始终没有机会接触。
“你皇嫂常笑着说,放一头羊也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朱祐樘打趣道,“若刘氏不介意成为一群羊之一,你便只管告诉她,让她直接去坤宁宫,随着仁和她们姊妹几个一起学着便是了。坤宁宫里成天热闹得很,不比慈寿宫那般清静,也更适合年轻人一些。”
朱祐杬愣住了,点头道:“皇兄说得是,从前是我疏忽了。”是他想岔了,有皇嫂在,皇兄怎会不知后宫里发生的种种事?只是他是皇帝,从来不必将这些事放在心上,都交给了皇嫂处置而已。倒是他一直浑浑噩噩的,竟不知母亲暗地里将刘氏约束得这般紧,如此防备着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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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乾清宫出来后,朱祐杬便去了慈寿宫。给王太后问安的时候,他恭恭敬敬地禀告她,内阁已经选定了三处封地作为备选。王太后慈爱地询问了几句,点点头道:“有皇帝帮着你掌眼,这三处封地应当都是甚为不错的。你回去瞧瞧那些地理志,好好地选一选,别着急。这选封地啊,也是须得看眼缘的。”
“母后说得是,儿臣省得。”朱祐杬说着,便告退去了邵太妃寝宫。因着周太皇太后的申饬,邵太妃正关闭宫门思过,门庭冷落。他走进宫门后,便听见寝殿里传来了朱祐棆与朱祐枟的说笑声。
“你们二人怎么在这儿?今儿文华殿应当开馆了罢,你们是打算逃学么?”朱祐杬皱着眉头横了两个弟弟一眼,“祐棆,你可别将祐枟给带坏了。他本来便不爱读书习字,每日跟着你逃课,学得性子更野了。”
朱祐棆忙笑道:“我们可不是逃学。这不是觉得娘最近一直闷着,便想在娘跟前彩衣娱亲,逗娘笑一笑么?既然二哥你来了,那彩衣娱亲便交给你了,我们这便去文华殿就是了。”说罢,他牵着朱祐枟就赶紧离开了。
邵太妃目送他们离开,便听朱祐杬朗声道:“母亲,方才皇兄将我唤去了乾清宫,说内阁给我圈定了封地。”他展开了舆图,指着上头用朱砂圈出的三块封地:“一在河南卫辉府,一在湖广安陆府,一在江西建昌府。”
邵太妃虽也识字断文,对各地风土人情颇有耳闻,但对这几处地方却是并不了解。她看着偌大的舆图,手指在京城与三块封地之间挪动着:“你属意哪块地方?这三地……仿佛都并非甚么繁华之地……”
“封繁华之地是绝无可能的。”朱祐杬淡淡地道,“内阁如何会容许藩王占据要地重地?卫辉府乃殷商故地,历史悠久,离京城也近些,我倒是颇为喜欢。至于另外两处,我并不熟悉,相距京城数千里,传信往来都颇有不便,还是罢了。”
“选封地怎能如此草率?”邵太妃蹙眉嗔道,“须得仔细考虑之处多着呢。你别忙着决定,回头仔细请教文华殿里的先生,务必样样都问清楚。我也会让祐棆与祐枟去仁寿宫问问,那里有几位太妃曾与我交好,膝下又有儿子就藩,想来应对此事较为了解。”
“……好,儿子会仔细斟酌。”朱祐杬说着,眼角余光瞥向刘氏,“母亲,刘氏不擅长经济庶务,想去坤宁宫打扰皇嫂一段时日,应该无妨罢?我们眼看着就要就藩了,她若是无法处置王府事务,我也有些不放心。”
邵太妃正思索着封地的事呢,如何顾得上刘氏,随意地点点头便算是答应了。刘氏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将感激的眼神递给自家夫君,低声告退离开了。朱祐杬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了笑意。
接下来数日,邵太妃便满心都只有选封地的事了。不仅差使朱祐棆与朱祐枟四处打听,还派人送信去宫外,让娘家人也帮着打听一二。等到娘家人将信传回来,她大惊失色,忙让人将朱祐杬唤了过来,哭着道:“幸而你舅父他们寻了河南来的官吏举子仔细打听过了,不然你就糊里糊涂地选了这卫辉府了!”
朱祐杬神色格外平静:“卫辉府怎么了?有甚么不妥之处么?”
“那卫辉府是殷商故地不假,但它就在黄河边上,常年水患啊!且因水患频发的缘故,土地贫瘠,百姓穷苦。你去了那儿,能过上甚么好日子?指不定每回水患的时候,还须得四处躲避,万一躲避不及……为娘就怕水患祸及到你啊!”邵太妃垂泪道,“内阁也不知是存了甚么心,竟然将这样的封地给你!皇帝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底细,若他明明知道----”
“母亲!”朱祐杬打断了她,邵太妃愕然抬起首,便见他举着巾帕给她擦泪,看起来既冷静又温柔,“皇兄定然是不知晓这些的。他每日处理朝务,忙碌得很,哪里知道底下人竟然隐瞒了这些呢?”
邵太妃沉默片刻,哽咽着接道:“你舅父他们还打听了安陆府与建昌府。安陆府据说是荆楚发祥之地,物产丰富。建昌府虽说也算是不错,但到底太偏远了些。况且先前皇帝处置的钟陵郡王便是宁藩的,宁藩又盘踞江西多年……为娘就怕,你若是去了江西,恐他们对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