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回道:“王爷有意就藩卫辉。听他说,卫辉在河南府,离得近些。便是从陆路行走,也只需半个来月便到了。这卫辉是殷商故地,民间应当有许多故事。且它靠近黄河,指不定还能欣赏‘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壮丽场景呢。”
姑娘们听得心生向往,都纷纷议论起了她们在书中读到的天下美景。可惜她们是女儿身,不能随意出京,不然若能纵览江山如画,该是多么惬意啊。张清皎听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双眸中含着笑意:“瞧瞧你们,明明是来陪着你们二嫂学经济庶务的,如今却只管谈论些别的,哪里尽到了陪读的责任?”
于是众人忙都停了下来,歉意一笑。刘氏笑着摇首道:“这般听大家说话儿,也是极有趣的。别说是她们了,便是我听得王爷即将就藩的消息,也想着好不容易出一次远门,可得好生看看路旁的风景呢。”
仙游长公主赶紧道:“二嫂到时候记得写日记呀。所谓‘日记’,便是每日记录所见所闻所感。这是皇嫂给我们布置的功课,刚开始觉得有些麻烦,但回头自己翻起来,可有趣了。攒了些日记后,二嫂便可从中择取些有意思的事儿,写信让人送回京来给我们瞧瞧。让我们也托二嫂的福,有机会游历京外!”
刘氏怔了怔,点头答应了。张清皎不轻不重地在仙游长公主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将话题转回了经济庶务上:“方才你问,王府可否经营四民之业,我认为当然可以。不过,绝不能由王府出面经营,可假借仆婢以及亲眷之名开些小店铺。此外,也可往我们自家的产业里投些银钱‘入股’。”
“自家的产业?入股?”刘氏满脸迷惑,便听她笑道:“让仁和妹妹与你细细讲来罢。剩下的几个也帮你想一想,开些甚么样的小店铺较为合适,不打眼也容易经营。或许,咱们还能借此机会在京中开设南货店、西货店、北货店呢。”之前的两间店铺经营得蒸蒸日上,也是时候借着御马监搜集各地物产的路子,将这些特产店开起来了。
就在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朱祐樘回来了。大家忙不迭地起身问安,他只让所有人都免礼,便去婴儿房探望大胖儿子去了。眼下朱厚照正由沈尚仪陪着,翻着属于他的识字书,奶声奶气地念字呢。他如今不过一岁半,却已然认了好些图画与字,拥有的识字书也不再是最初的一本,而是厚厚的一系列了。
见皇帝陛下回宫,沈尚仪便主动起身让位,将陪太子殿下认字的伟大任务交给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比谁都更有耐心,即使是陪儿子认字这样重复而又枯燥的亲子任务,他亦是甘之如饴,永远都不厌其烦。
朱厚照发现自家爹爹来了,兴奋极了,仿佛炫耀般的将识字书从头翻起,一张图一张图地认过去。朱祐樘自是满口夸赞,觉得自家儿子做甚么都堪称完美。父子俩一个说一个夸,两人都其乐融融。
这时,何鼎来报,兴王朱祐杬在乾清宫外求见。朱祐樘舍不得放开怀里的大胖儿子,便道:“就让他来坤宁宫见我罢。都是自家人,何必拘谨。况且他的王妃也在这里呢,离开的时候,两人正好作伴。”
于是,不多时,在东次间的众人便听得小太监唱道:“兴王殿下来了。”
仁和长公主轻声打趣刘氏:“二哥莫不是来接二嫂的?”
刘氏摇摇首,红着脸道:“我们早便说好了,待会儿我陪着皇嫂去给祖母和母后问安。他眼下过来,应当是……见皇兄罢。”皇帝陛下前脚刚进坤宁宫,王爷后脚便过来了,为的莫非是就藩之事?思及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邵太妃,心中禁不住升起了淡淡的担忧。
朱祐杬进来后,便首先来到东次间给张清皎问安。见他眉眼间颇有些沉色,张清皎并未留他,只让何鼎领着他去见朱祐樘。从他的神色便能瞧得出来,指不定是就藩之事有变,说不得她们方才设想的河南卫辉府风物,会变成安陆府或者建昌府。
“皇兄。”见到抱着大胖侄儿的朱祐樘后,朱祐杬的神情不禁软和了不少。朱厚照记得他,清脆地喊了声“二叔”。他勾起唇角,从自己的香囊里拿出件琉璃小马塞给小家伙:“正好前两日淘换了这个小玩意儿,给大哥儿顽罢。”
“偏你们都宠着他,也不知给了他多少马儿了。”朱祐樘笑道,“前两日皇后亲自带人收拾他的玩具,光是各种各样的马儿都能装一箱子。”朱厚照对马的执念在宫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逗他、送他礼物几乎不约而同地都会选择“马”。小家伙亦是来者不拒,只要认定是马,就定然会喜欢。
“不过,你来坤宁宫,应当不只是给他送琉璃马的罢?”
“当然不是。皇兄,我已经选定封地了,就定湖广的安陆府罢。”
朱祐樘挑起眉,将抱着琉璃马爱不释手的大胖儿子放在旁边:“你先前不是更喜欢卫辉府么?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不过,安陆府也确实不错,总比建昌离京城更近些。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你的选择,抑或----”
朱祐杬沉默片刻,苦笑道:“是否我的选择,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