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试卷并不代表他的作业不多, 恰恰相反, 他的作业多得要用两节课的时间才做得完。
《新理念英语泛读》里的文章篇篇词数两三千,挑的是地道英语文章,文章后面有选择判断和翻译。按照高中生的水平, 一篇连读带写下来最少也要四十分钟——若是碰上罗斯福演讲之类的文章, 这个时间还要加长。
一天一篇, 偶尔还要再写个作文。
这意味着三节晚修, 两节用来做英语,一节用来做数学和其他作业。
“吴建国疯了吧,”有人这样抱怨, “我这过得什么日子啊,每天写得完英语就写不完数学,写得完数学就写不完英语……”
数学和英语两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魏昀比起其他人更惨,他身上还压着第三座山——为艺考做准备的专业课知识。
当然,大哥从不为自己的悲惨遭遇感到痛苦,对于顶天立地的大哥来说……悲惨是趁机得寸进尺的绝妙利器。
魏昀左边放着一本英语,右边放着一本数学,中间还有一本艺考生必背文化常识。
“好惨。”魏昀装模作样地趴倒在桌上,“学不动了。”
没死就能继续学,齐致并未对此做出什么表示。
魏昀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正着不行就反着来,“你学习累吗班长。”
“你知道吗,我,”不等齐致回答,他又指指自己,接着说道,“刚出生的时候就找大师开过光,现在佛光普照,亲一下就能解除疲劳。”
“怎么样,心不心动。”
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魏昀现在也就过过嘴瘾,而且是逮着机会就过过嘴瘾,似乎是立志做一个行为举止上的正人君子,言语口头上的fēng_liú浪子。
久而久之齐致也习惯了,泰然自若地放出拒绝三连:“不累,不知道,不心动。”
“……”
盛夏时节,蝉鸣响彻,热浪翻滚,白昼逐渐拉长,学习的时间似乎也被拉长了不少。高考过完,高三从学校里搬走,衬得整间学校宽敞了不少。励志横幅还没被撤下,仿佛还想接着为下一届鼓舞士气似的。
——下学期就是高三了。
期末考完那天是星期五。
往常考完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这次魏昀专门在齐致考场门口等,逮住班长一起回家。
其实今天根本不顺路,魏昀的专业培训早就结课,这个星期是没有课的,等会儿到了齐致家那边,还得再绕路回来。
他们走得不算早,公交车上人也不多。他们坐到最后一排,这个位置简直是魏昀的挚爱,靠窗又偏僻,非常适合搞小动作。
贴吧上的飘红加精同人帖都快写到他们结婚了,天知道正主之一的魏昀还在为能偷偷牵手而沾沾自喜。
“唉,有的人,表面上早已经历过牵手拥抱亲嘴x_ing生活一条龙,”魏昀指着手机上那段描写他们步入结婚殿堂的文字,故作黯然地低下头,“但其实他还是个只牵过手的纯洁男孩。”
齐致闻言,不为所动:“哦。”
从公交车上下来,齐致不急着回家,魏昀也没课要上,他俩就慢慢地走,权当打发时间。
他们走得很慢,比饭后出来散步的老头老太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两人之间的氛围更像新中国成立初期出来压马路的小情侣。
魏昀随便挑了个话题,问得倒是挺认真:“你喜欢清华还是北大?”
齐致不假思索地回:“清华吧。”
见他没有下文了,魏昀又问:“你怎么不问问我?”
齐致把他的问题重复一遍:“你喜欢清华还是北大?”
“我啊,”魏昀尾音拖长,笑道,“我都考不上。”
齐致无话可说,心说那你说个屁。
“你该问我喜欢中戏还是北影。”
齐致语调毫无波澜地复述了一遍他的问题。
“好问题啊,”魏昀笑着凑近了几分,忽然正色道,“喜欢你。”
其实那晚谁也没表白,只是一句话里透了三层暗示,心照不宣地敲定个名头,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三个字直截了当,却迟来了好几个月。
一瞬间齐致不知作何反应,右脚下意识略微往后撤了半步,却又很快顿在了原地。
平静无波的心湖猝不及防被人砸了一块巨石下来,齐致强行把那些涟漪压平,用的还是暴躁老哥惯常的语气:“知道了。”
一切都伪装得很完美——就是耳朵红这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魏昀笑了,却突然跳转话题,说:
“我下星期就要去北京培训了。”
天色渐晚,处于一种将黑未黑的状态,路灯还未亮起,街道像蒙了一层微微透光的布,让人看不清魏昀的表情。
“什么时候回来?”
魏昀看向他的眼睛,“可能要等开学了。”
沉默了约莫好一会儿,街道两旁的路灯接连亮起,夜幕即将降临。
“加油。”齐致说。
魏昀飞北京那天就俩人来送,一个是齐致,另一个是周劼伦。
刚开始一切都还好,c-h-a科打诨地一路坐车到机场,谁知一踏上机场的那块砖,周劼伦的眼泪瞬间就蓄满了眼眶。这趟送行被周劼伦弄得像送终,周遭的人纷纷注目过来,看看这个一米八的硬汉在为什么而哭泣。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别哭了大闺女,”魏昀哭笑不得,“在机场呢你注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