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才知道献殷勤了。
孙巧巧鼻子不是鼻子的轻哼。“也好,等会把家里那套你的宝贝书拎回去,这种心肝,我可不敢碰。”
唐芳年一脸讪讪。
这会儿有人经过,他不好分说,等行人走了,才要说话。
孙巧巧却先开口了,“那书我允许你拿回去装匣子里收好,最好搁在我永远瞧不见的地方。”
“好。”唐芳年点点头,一口应了。然后又道,“其实,旧年去了京城,见了她,我明白了一件事。”
孙巧巧停了下来。
此时到了芦苇丛的小路,四下无人,远方田地传来春牛哞哞的叫唤声,湖面低低飞过几只燕子,芦苇丛展开了嫩芽,处处一片春意盎然。
唐芳年背着手远望一会湖对面的山峦,想了一会才悠悠地笑。
“当年是为名,为利,还是为了面子,还有其他种种已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张家拒婚的羞辱,竟大过要与她长长久久的那份情意。当日张老太爷不允我娶张家女,我立刻急急忙忙回家下聘娶亲,她也转眼嫁作潘家妇。我们都似乎生怕会输给了对方,其实现在想来,若是真情,又岂能如此轻易断舍离。”
孙巧巧皱眉。
“这话也对也不对。怪只怪你们当初太年轻,冲动了些。任何事都是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吧。再说如果努力了,争取过了,再失败了,那就真的是有缘无分,自己也可以对得起自己,不必后悔了。”
唐芳年笑望着她,摇了摇头。
“不一样。重来一回,我和她还是会错过。”
孙巧巧不解。“为何?我听说这张宁玉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这种人,在年轻时遇见,一定如流星一般灿烂华美,恐怕毕生难忘。”
唐芳年点了点头。
“我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孙巧巧的面色难看了几分。
唐芳年见她如此,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笑叹道,“见了她后,我忽然明白,过往的一切,不过是水月镜花的一场梦,所有执念忽然都散了。”
孙巧巧抽抽脸,“……难道她变难看了?胖了?脸上长皱纹了?”
唐芳年摇头,“她容颜依旧,甚至尊贵之色远胜当年,想来在潘府过得极不错。”
孙巧巧略无语。“那看来她是没病。”
唐芳年又摇头。“她病了,只不过是心病。潘大人纳了一房美妾。”
孙巧巧皱眉,这个的确不能忍。不过呢,这年头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是常态,这潘大人能到现在才纳妾,估计还是很疼爱妻子的了。
只不过,就因为纳妾了,张宁玉自己要死要活地在潘府闹就罢了,怎么要给唐芳年送信!还说得很吓人,立即就要死了。
这算什么,qy奶奶书本里放出来的白莲花女主么。
所以这就是惊才绝艳的张宁玉。孙巧巧忽然有点觉得自己很亏,跟这么个女人吃醋的自己,好掉价。
可是想想那套史册里的批语,张宁玉看起来绝对是个敢作敢为思想深刻的女子啊。
“我记得她是产子以后,忽然身体就不好了的……”莫不是产后抑郁症?那这就说得通了。
孙巧巧自言自语。
不妨唐芳年忽然道,“若你是当年的张宁玉,你会如何取舍?”
孙巧巧翻个白眼,这种假设根本就毫无意义好么。“换我啊,首先我就不会去文会秀诗词,因此不会遇见你。完了。”
这回答绝了,唐芳年呆了一呆,然后笑不可抑。“你这丫头,总能出奇制胜。”
孙巧巧撇撇嘴,“别整天丫头丫头的,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唐芳年笑而不语。十岁的差距,其实很大了。只不过孙巧巧总是漫不经心形容懒懒,没有半分少女的稚嫩而已。
二人缓步向前。
唐芳年又道,“你知我在京城每日里做些什么?”
孙巧巧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最讨厌这种没营养的问话方式。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怎么知道他想什么。
唐芳年笑眯眯的,柔情不要钱似地洒过来,若是在无人处,他估计会亲脸颊什么的吧。
总之孙巧巧觉得脸发烫。“别这么盯着我啊……”
唐芳年言听计从地移开视线,笑意却更浓了。
“我每日里作画收集琴谱,剩下的时间,都拿来思念你。”
猛不丁冒出来这么直白的情话,让孙巧巧差点跌了一跤。转念一想,她很快虎着脸反驳,“既然这么想我,怎不早些回来,在京城滞留三月,哼,还拿这话哄我,我信了你的邪。”
唐芳年扶额叹气。“这是我做过最大的一件蠢事。你的脾气我约略知道一些,看起来随分从时,实际上受不得半点委屈。我那时伤了你,自知回来找你无望,故此一直逗留。”
孙巧巧笑了笑。
“我只是想再等等,毕竟感情的事不能草率做决定,总要努力了才不会后悔吧。只不过,若回来再迟些,哪怕你回来了,也……”
也是个山高水远,分道扬镳的结局。孙巧巧是个典型的月摩羯人,忍耐超过一定底线,就立即铁石心肠,再也回不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