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会儿,孙爹他们都盼着唐芳年能说句来提亲的话,哪怕只是一句像样点的承诺都行。
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孙爹还好,原本就没报什么希望。柳氏却变了面色,碍着有客,匆匆进了厨房避开。
孙冉冉眼圈儿都红了。孙萧萧面色沉重,转身进了屋去。
白江涵三个打量着这情况,都不大敢吱声。
唐芳年坐了半天也没出声,孙巧巧弄了一会竹笛,就把刀子啪地扔到一边。唐芳年有点吓到似的,面皮跳了跳。
孙巧巧斜视他一眼,就笑了。
“要不要听琴。”
唐芳年面色表情纷呈,终还是微笑点了点头。
孙巧巧又斜视他一眼,摇头笑了一笑,转身去屋里把琴拿出来。
唐芳年赶紧找了两条春凳,给整齐摆好了。模样儿很殷勤,只不敢看孙巧巧的眼睛。
孙巧巧只觉得好笑。唐芳年刚刚的表情,跟后世被逼婚的男人一模一样。其实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呀。
到这个年代,自己都还没活明白,遑论什么结婚生子。
所以,她心态安稳有如老狗。
仔细架好琴,调了音,静坐想了想,就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柳青娘。”
孙耀庭震动,斥责道,“你这孩子,怎能拿你师傅的名讳做曲子。”
孙巧巧:“……”柳青娘只是一个曲牌名啊,虽然历史上的确有这么一位柳青娘,还是一位才女和名妓。
不会这么巧,那师太旧名柳青娘?
“……这也是师傅最喜欢的曲子,是师傅命的名儿。”
这个谎言扯得孙巧巧都有点心虚。但孙耀庭却信了,“那你要好好弹,千万不要辱没你师傅的名声。”
孙巧巧就想,这慧静师太到底是个多大的来头,怎么孙耀庭和柳氏都那么敬重她。就连唐芳年的表情,也是凝重的,坐姿都端正了许多。
包括白江涵等几人,听到柳青娘是师傅旧名时,都是一副开了眼界的模样,然后再看着孙巧巧,就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
孙巧巧管不得这么多,坐下弹琴。
柳青娘是潮州古曲,是弦诗乐中的名曲,在潮乐中谓之为‘弦诗母’,亦即为乐曲之母。可以说,想要学好潮筝,就得过柳青娘一关,这是保留曲目了。
潮筝的特色,就是曲调流丽婉转,多情又深沉。
以前弹这首曲子,孙巧巧喜欢用‘重六’调装个深沉,这回却不由自主用了‘活五’调。‘活五’调弹奏柳青娘,更加的缠绵悲切,深沉幽静,按吟之间,淡淡哀怨之音能勾人心肠。
于是这一曲下来,唐芳年的面色更加的难过了。
孙巧巧心中好笑,曲调一转,又来个《双声恨》,牛郎织女缠绵悱恻的爱情,也是够凄切的曲子。
唐芳年听完,眼圈都红了。
孙巧巧还不放过他,又来了曲《秦思曲》。燕草碧如丝,秦桑低绿枝。这充满浓浓的思念的曲调,哪怕常人听了都觉得哀切,更何况身入情海的痴心人。
唐芳年几乎坐不住了。
一曲终了,孙巧巧转调的时候,唐芳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孙巧巧却不理他,再来了一曲《远烟》,这曲子有种出世之人,看淡一切的高远。还有种心随云转,此生不知何处去的悲凉之意。
这才是孙巧巧最真实的内心写照。所以,她落泪了。
唐芳年再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这种举动无疑非常放肆了,在这个年代的人来看。孙爹他们都装作看天的模样,高高地抬起下巴。
只柳氏在厨房门口笑了笑,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厨房做饭菜去了。
唐芳年要说话,看样子像是要做出个承诺之类的,他的眼神中那种痛下决断的意思太明显了。
孙巧巧却示意他不许说话。承诺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会成为负担,反倒压在心底,就会慢慢发酵成真。
再说,她自己也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她宁愿唐芳年什么都不要说。
唐芳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充满感激,又十分感动的表情。
他似乎有苦衷?
“收琴。不弹了。”把手从唐芳年的手中抽出来,孙巧巧走步去了孙爹他们那里。
三个小公子竟恭敬地起身迎她,等她坐了才坐。就像后世的小姑娘面见大明星似的,眼神各种闪闪发光。
姚美鸿是最激动的那一个,那小眼神,竟带着几分眷恋之意,他小心翼翼地问,“最后这一曲,可有曲名?”
“远烟。远山的远,烟雾缭绕的烟。”
姚美鸿听了点头,赞道,“远烟生兮含山势,风散花兮传馨香。绝妙的曲子。”顿了顿,他又道,“可否教我?”
孙巧巧诧异,“你会弹筝。”
姚美鸿还没说话,杨枫就道,“他自小随名师学琴,小有造诣。”
“造诣不敢当。”姚美鸿谦虚道,“只不过能抒发心意而已。”
孙巧巧想了想,“那你的琴比李七公子如何?”
姚美鸿想了想,摇头笑,“我的心不如他赤诚。”